方采薇卻不像衆人那般錯愕,看見常夫人,她又何嘗不是百感交集?因在炕桌上握住了常夫人的手,含淚笑道:“太太莫說這樣話,我怎麽不記挂?隻是知道你們一定過得很好,也用不着我操心,所以日常嘴裏不說罷了。這麽些年的朝夕相處,我如今雖離府,可心裏仍把您和老太太當做家人一般。”
“你說真的?”常夫人用手絹擦擦眼淚:“人都說爲伊消得人憔悴,怎麽你倒一點兒也不憔悴?”
方采薇苦笑道:“太太是知道我的,就是性子剛強,大大咧咧的粗心大意,這樣人有個好處,凡事看得開,拿得起就能放得下。不是這樣性情,我當日也不會離開侯府。我知道爺爲了給我打掩護,隻說是他要和我和離的,其實不然,這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實在是看不得李姑娘,若我們都在府中,那府裏就别想有一天安甯日子過了。”
常夫人目中露出幾分希望,連忙道:“這樣說來,你隻是厭惡李秋芳,若她搬出去,你就會回來?”
方采薇:……“太太,婚姻大事,豈能這樣兒戲?我和世子爺當日和離,隻鬧的滿城風雨,如今我們再複婚,天啊……還不知讓人怎麽說呢。”
常夫人滿不在意道:“那年你和二丫頭三丫頭去街邊樓上看狀元誇街,隻因爲和青路打了個招呼,便惹得街頭巷尾人人議論。你那時和我怎麽說的?說什麽謠言止于智者,你才不會爲這些無知蠢物們的議論傷腦筋。我還不知道你的性情?最講究自己過得舒心,才不會去管那些蜚短流長。既然和離滿城風雨都鬧出來了,還會在乎複婚再鬧個風雨滿城?”
方采薇:……太太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腫麽破?
這樣想着,就看向荊澤銘,意思是你趕緊幫我轉移個話題,前婆婆這樣真情實感反應迅速我有點應付不過來。
世子爺本來在慢慢啜茶,見她看過來,眉毛就微微挑起,目光中也含了幾絲笑意,輕聲道:“如母親所說,若是秋芳離府,你真的肯再回去嗎?”
方采薇險些一頭杵在桌子上,情不自禁用手指敲了敲腦袋,心想我真傻,真的。如果說江青路對我有意無意還是存疑,澤銘對我的感情我卻是一直都知道啊。雖然我現在離開他,但是曾經的愛情其實并沒有改變,隻不過我覺着現在自由自在的生活挺好,不要那份愛情也能安然度日。世子爺可不是這樣想,他心裏當然盼着和我破鏡重圓,我竟向他求援!啊呸!說不定太太就是被他撺掇過來遊說我的。唔!不至于吧?難道他們要趕走李秋芳了?不對啊,說好的愧疚補償呢?除非發現了那女人的真面目,不然就老侯爺和荊澤銘這榆木腦袋,幹不出這麽大快人心的事兒。
這兩人的“眉目傳情”雖然隐蔽,但在場衆人就沒一個漏掉的。常夫人眼見兒子和前兒媳仍有情意,看來和離後真是還有藕斷絲連,那隻要将來找個由頭,讓李秋芳搬出府去,他們便會和好如初。既如此,倒不用太急切了,不然弄巧成拙豈不糟糕?
于是喝了口茶潤潤喉嚨,隻說一些山海園的氣象風流,如此一來,将方采薇等人的談興也勾起,梅姨娘荊初雪等人紛紛加入,氣氛立刻熱烈融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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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人說,如今這山海園可出息了,别說是京城第一名園,就是整個大夏朝,也沒有能勝過它的所在。一年别的不說,就那些鋪子,每年租金足有十幾二十萬,更不用提這當中還有妹妹的買賣。娘您瞅瞅,隻是這大門,沒有幾百兩銀子可下不來。”
劉氏攙着方母下了馬車,看見不遠處的山海園大門,眼睛都發紅了,一口氣兒說完,腦袋上的珠翠首飾晃得叮當作響,可見其心情之激動。
“這是我的女兒?是我的采薇置辦下的家業?”
方母看着氣派萬千的山海園入口,也是一臉迷醉,忽聽丈夫冷笑道:“當日你們急着爲她找婆家的時候,怕是不知道她還有這等底氣吧?”
話音未落,就被妻子狠狠瞪了一眼,隻聽她喃喃罵道:“這沒良心的孩子,手裏有這樣産業,竟然都不告訴家裏,她還把咱們當成自己父母嗎?若是知道她有這份兒本事,我死也要留她住在家裏。”
說到這兒,忽地惡狠狠望向劉氏,恨恨道:“都是你這小氣婆娘,你妹妹不過在家住了幾天,吃了你一點子東西,其實人家都是自己出錢,半個子兒沒虧待你,看看把你給擔心的,生怕她一直在家白吃白住似得,恨不能把她推出去,哪管她是進火坑還是上刀山?我這麽好一個女兒,生生讓你弄成了外人,我不找你算賬找誰?”
劉氏委屈道:“娘不能這麽說,當日我也是擔心妹妹終身無靠,想着原府的條件着實不錯,這才出了馊主意。那會兒您不也是贊同的嗎?不然,沒有你的準許,我有多大膽子?就敢把小姑子往外推。”
“你……”
方母又恨又氣,卻也無話可說,因冷哼一聲道:“我還不是受了你的挑唆?說什麽你妹妹這樣人,能和荊家世子比的隻有江大人,可江大人萬萬看不上她,她若是要比照荊世子找這樣的,一輩子再嫁不出去。可是你看看,現在我閨女有了這樣大的産業,想找什麽樣的找不着……”
不等說完,就聽劉氏笑道:“我說這話娘可别生氣。說起來,這山海園還是鎮甯侯府的産業,不過是因爲人家講道理,才會把這裏給了妹妹。可若說到找婆家,京城這些名門,哪個不講究門當戶對?一個女人,靠着有錢就能嫁入豪門嗎?哪有這樣的事?我是走了眼,看錯妹妹,不知道她還有這樣一座金山。可到現在我也敢說,這京城裏最頂尖的年輕才俊就兩個:一個是荊家世子;另一個是江大人。偏偏這兩人,一個和妹妹和離,自然從此後老死不相往來;一個眼高于頂,至今還沒有看上的女人。妹妹若能和這兩人沾邊兒,高攀上去,我把頭割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