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花廳中,江青路喝了杯熱茶,這才覺着被風雪凍僵了的身子暖過來,他看着方采薇:“說起來,過些日子荊府二少奶奶出殡,方姑娘要去嗎?”
方采薇搖頭道:“我原本是想去的,畢竟和她妯娌一場,但是後來想想,我如今這個身份,實在是不方便去了。”
說完又皺眉道:“那張達是個狠角色我信,畢竟這些事揭穿,說不定會要了他的命去,隻是他那些狗腿子,竟然也有這樣風骨?我倒是有些不信。”
“什麽風骨啊。”江青路看着碧絲又給自己倒了杯茶,于是捧起來在手中暖着,搖頭道:“那些狗腿子不過是因爲都參與了這些壞事,張達固然跑不掉,他們也難辭其咎,又指望着張府的力量,所以一個個咬牙硬撐。好在尹知府也是個厲害的,竟硬是生生套出了一個狗腿子的話,打開缺口,這才将江姑娘救出來,可憐那女孩兒瘦的皮包骨頭,隻剩下一口氣,若再不救出來,不死也要瘋掉,現在看人說話都有些恍惚,好在還認識她哥哥,不然怕是難讓她開口說話。”
方采薇道:“是啊,若她不開口說話,可不是糟糕?誰也定不了張達的罪了。你看他在江旭剛出來的時候,就能立刻想到栽贓給張顯,足見此人之果斷深沉。”
江青路深以爲然,點頭道:“便是這樣,她親口指證張達,那厮還拼命抵賴呢,非說是張顯等人污蔑陷害他,後來直到尹大人打開缺口,其他狗腿子一看抵賴不下去了,這才紛紛招供,根據他們的供詞,在張達各處外宅中尋到私自刑囚的密室,還尋到一些屍骨和刑具,方将這厮徹底定罪。”
方采薇隻聽得悚然而驚,失聲道:“天啊,竟然還有屍骨?這禽獸不如的家夥是害死了多少人?”
“總有五六人了,他專門挑姿色不錯的男女下手,先前被他所害的,基本上都是沒什麽親人的落單男女,所以也沒人察覺,更沒人向官府報案,沒想到這一次卻在江家兄妹身上翻了船,隻能說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方采薇疑惑道:“這麽說來,張達作案也是十分小心了,可爲什麽江家兄妹就成了例外呢?他難道不知擄走江小憐,人家還有個兄長嗎?”
江青路道:“具體怎麽想的,他不肯說。但據尹大人審問後的推斷分析,他可能早就觊觎江家兄妹。姑娘也知道,那江旭着實是個俊秀書生,他妹妹更是漂亮可人。隻是兄妹兩個相依爲命,那混蛋不好下手,所以一直以來暗地裏打聽好了兄妹倆的情況,知道他們除了幾個鄰居外,沒有别的親人,因一直猶豫着。直到他定了親,或是想收手,或是考慮到成婚後不自由,所以铤而走險,先設計用江旭的科舉仕途引得江小憐自投羅網,接着又在江旭去尋找妹妹後将他騙去别院囚禁。之後還派人去棗花縣傳播消息,讓兄妹倆的鄰居誤以爲他們投靠了張府,若不是江旭命大,有于氏幫助,這兩兄妹也必然要如前面幾個受害者一般,無聲無息的死掉了。”
“這真是太可恨太可怕了。”
方采薇拍着桌子恨恨叫着,就見江青路點頭附和道:“是啊,誰能想得到?張達外表道貌岸然,竟然會犯下這樣的滔天大罪呢?好在報應臨頭,這一次他是絕不可能逃脫律法制裁了。”
方采薇沉聲道:“張老爺該不會愛子心切,走關系門路吧?”這是她最擔心的,雖然從過往的事情看,張百萬的人品還不錯,但可憐天下父母心,到這個時候,又有幾個父母能夠保持理智?
“這事兒已經傳開,在京城造成的影響很大,别說張家目前還沒有小動作,就是有,也不成氣候。尹大人那樣精明,怎麽敢在這個案子上犯衆怒?更何況這可是天子腳下,你真以爲皇上會不知道這件事?”
方采薇聽說此案已經上達天聽,這才放下心來,點頭笑道:“皇上日理萬機,怎麽會忽然關注這件事?想必這其中,江大人功不可沒吧?”
江青路笑道:“不敢當。其實我也不過是随口說了句,畢竟皇上也是血肉之軀,除了天下大時,偶爾也是想了解一下民間疾苦的。”
方采薇心裏“咯噔”一聲,想了想沉聲道:“那個……你沒有格外凸出我在此事中的作用吧?天可憐見,先前貴妃娘娘才和我說,我送進宮去的東西娘娘們都喜歡用,若是不出意外,我這個女皇商是沒跑了,可别因爲這件事,眼看到手的名頭就飛了。”
江青路訝異道:“怎麽會飛了?似你這般古道熱腸大智大勇的俠女風範,皇上贊賞還來不及,又怎會不滿?”
得!一聽這話就知道這貨是真把她給推出去了。方采薇扶着額頭歎了口氣,輕聲道:“江大人啊,我該說你什麽好?這是個什麽世道你不知道?我在張府那些做法,别人隻會認爲我蠻不講理嚣張跋扈,教唆三姑娘離經叛道……”
“胡說。”江青路臉沉了下來:“誰會這麽是非不分?若不是方姑娘,張達的禽獸行徑可能一輩子都瞞住世人,江旭兄妹也會成爲無辜犧牲品,您這恰是巾帼不讓須眉的善行義舉。”
方采薇心想我當然知道我這是巾帼不讓須眉的善行義舉,隻不過在這男權社會,大多數男人都不會這樣想。你如今不過是戴了情人眼裏出西施效果的一百米厚濾鏡,若做這事的是别人,隻怕你也會和其他人一樣,輕飄飄說一句‘雖是善行,終究魯莽跋扈了些’呢。”
江青路見方采薇隻低頭不說話,不由急了,連忙道:“方姑娘,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莫非你聽見了什麽不公道的議論?你告訴我,看我寫文罵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