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秋芳答應一聲,也不糾纏,提着食盒走出去。
翠竹在院門外的大樹下等她,見她出來,忙迎上前去,小聲道:“小姐,如何了?”
李秋芳目中厲色一閃,輕聲道:“還是老樣子。”
“那……那怎麽辦?”翠竹愁眉苦臉道:“要不然,小姐還是去老太太跟前說一說?當日世子爺明明說過要和您再續前緣的,這些話老太太老爺聽在耳裏,總要給您做主吧。”
“做什麽主?老太太和侯爺就算可憐我,也絕不會允許我做世子夫人,如今表哥不肯提,他們樂得清靜,你真以爲她們會真的關心我?别做夢了傻丫頭,咱們能經營到如今這個地步,都是靠自己一步步努力出來的。”
翠竹點點頭,接着又恨恨道:“别人也就罷了,三姑娘和梅姨娘可是從前同小姐一塊兒長大的,竟也将您當成仇人般看待,這真真令人寒心。”
李秋芳冷哼一聲道:“三姑娘不足爲慮,她都這麽大了,難道還能逃過嫁人的命運?昨兒賈姨娘和溫氏同我說的張百萬家,我看就不錯嘛,雖不是什麽書香門第,但也是皇商中數得上号的。就是他們這樣人家,對三姑娘這樣的女孩兒才會求之若渴。老爺如今和太太幾乎不怎麽說話,隻要賈姨娘和溫氏加把勁兒,許是年底就能将她嫁出去,到那時,我也就能落個眼不見爲淨了。”
翠竹欽佩道:“小姐果然厲害,這樣樣都在您的算計中。隻是對梅姨娘,好像真沒有什麽辦法,世子爺想必也不肯寫放妾書讓她離去的。”
李秋芳冷笑道:“她?你看看她現在那個樣子,病骨支離的,還能支撐幾天?我如今忙着收拾府中人心,還真沒空搭理她。再說,保不準還要靠她,讓表哥多來院裏幾次,就讓她再多活一陣子吧,等将來拿下這府裏的人馬,外面還有一大攤子事業等着我接手,到那時,她還不肯對我俯首帖耳,留着也就沒用了。”
翠竹小聲道:“小姐别忘了二奶奶,若是表少爺始終不肯給您名分,您這手中權力就不穩當,我看二奶奶如今那嘴臉,對小姐已經不如從前那般親熱了。”
一句話就讓李秋芳沉默下來,好半晌,才聽她沉聲道:“我當然知道她是個什麽貨色,沒關系,當務之急,是先将山海園收入囊中,剩下的那些,她喜歡就先拿去,待我将那片金山銀海都打理好了,再來慢慢收拾其它也不遲。反正遲早都是我的,二奶奶既然要和我争,自然要承擔後果,這便是侯府後宅的生存之道。”
說完半天沒聽見翠竹的附和聲,李秋芳扭頭看去,就見心腹丫頭面上表情十分奇怪,她忍不住皺眉道:“怎麽了?有話就說,和我還有什麽遮遮掩掩的必要?”
“那個……小姐,奴婢先前聽說,好像……好像是山海園,老爺太太還有世子爺,給……給了大奶奶……”
“什麽?”
李秋芳一聲尖叫,頓時引來遠處幾個經過的媳婦的側目,被她狠狠瞪了一眼,那幾人忙落荒而逃。
她一把抓住翠竹,咬牙切齒道:“你再說一遍,從哪裏聽到的消息?不可能,這不可能,山海園……那……那就是一座金山,莫說侯府,就是皇上,富有四海的朝廷,也不可能将那一處注定名揚天下的名園拱手送人,這不可能。”
“小姐,您冷靜,您冷靜一下。”翠竹見李秋芳一邊低聲嚎叫着,身子都搖搖欲墜了,忙攙扶她坐在樹下一塊石頭上,哽咽道:“這個……奴婢也不知道确準消息,就是先前去賈姨娘院裏,聽兩個丫頭私下議論說,好像前幾天方采薇帶着兩頭花熊去了山海園中,又說若老爺太太真的把山海園給了大奶奶,那還真夠大方的……”
不等說完,就見李秋芳豁然起身,面帶煞氣,翠竹忙一把拉住她,驚慌道:“小姐你做什麽?”
“我要去問老太太,去問太太,還有表哥,問問她們這事兒是不是真的?她們是失心瘋了嗎?那是山海園,侯府好幾年的心血,好不容易如今都修整完畢,眼看着便要收獲果實了,方采薇那死女人對山海園的開發計劃簡直就是驚才絕世,憑什麽?憑什麽在這樣時候,竟将這麽一座注定流芳百世的金山送給那女人?憑什麽?”
“小姐。”翠竹一下子跪下來,哭道:“小姐您冷靜一下,以您現在的身份,您怎麽去問啊?更何況太太對您本來就不待見,就是老太太和侯爺,恐怕也不會喜歡您這樣興師問罪的态度,您……您還是要爲長遠打算,忍着一時之氣啊。”
李秋芳蓦然停下腳步,雖然翠竹沒有明說,但她明白這丫頭的意思:是啊,如今的自己,連個名分都沒有,不過是仗着那一夜造的勢,再加上常夫人心灰意懶,方與溫氏聯手奪了府中權力。這樣的她,管管人事銀錢也就罷了,若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跑去質問荊澤銘等人爲何要把山海園送給方采薇,那真是自取其辱了,且自己苦心經營出來的可憐形象也必将毀于一旦。
想到這裏,她便慢慢地,以極大定力重新坐回了石頭上,隻是人雖坐了下來,但身子卻一直哆嗦着。
山海園,是那個女人最耀眼的一份事業,也是她從在何府時就嫉妒渴望的所在,那時候她盼着鎮甯侯府一蹶不振,就可以将這處園子徹底霸占過來。
然而何府倒了,好在荊澤銘總算念着點舊情,讓她步步爲營達成了目的,她以爲這一下總算可以如願以償,隻要想到方采薇付出無數心血的園子最後卻落到自己手裏,她真是做夢都能笑醒。誰能想到?誰能想到到最後,竟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