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您這是病中胡思亂想了,快别這樣消沉,隻要您病好了,多到太太面前走動走動,我不信她就敢把你一個大活人給害了。”
碧楓安慰着梅姨娘,卻見她搖頭苦笑道:“傻瓜,趁人病要人命,這都是有數的,我這病啊……好不起來了。”
“姨娘懷疑她會在藥中動手腳?”碧楓悚然一驚,卻見梅姨娘淡淡道:“她哪裏需要在藥中動手腳?她每天來這裏關心我兩回,我就不得翻身了。”
說到這裏,忽地流下淚來,哽咽道:“我忽然想起當年奶奶死而複生之後,她知道我有咳嗽的病症,就找大夫替我看,果然是一場大病,若沒有奶奶,我隻怕早就死了……嗚嗚嗚,奶奶,爲什麽我要是這府裏的妾室?我沒有明珠那樣的好福氣,說走就可以跟着你走,我沒辦法和你走,我連這院裏的丫頭婆子都不如……”
正哭得傷心,忽然就聽屋外傳來一聲冷笑,梅姨娘猛然擡頭,就見李秋芳走進來,悠悠道:“往事已矣不可追,姐姐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麽?怎的到現在了,還念着你曾經的主子?她離開時也沒說帶上你,可見對你也沒什麽情意,你還真以爲你們妻妾之間能夠真心以待和平相處啊?真夠天真的。我勸你還是認清楚眼前情形,以後和我好好兒相處吧,咱們如今做了鄰居,我正好還有許多東西要向姐姐請教呢。”
梅姨娘面色鐵青,碧楓護主心切,急忙上前道:“表姑娘,我們姨娘還在病中呢,有什麽請教都等以後再說吧。”
李秋芳上下打量了碧楓幾眼,忽地一笑,輕聲道:“這麽些年沒見,姐姐沒怎麽變,碧楓你這脾氣倒是看漲啊,從前見到我,都不敢擡頭,如今就敢對我這麽大聲說話。好,很好,咱們慢慢處着,讓我看看你還有多少脾氣。”
她說完便轉身離去,這裏碧楓終于明白了主子的感受,不過跟着方采薇這麽些年,她總算也有一些自己的主意,最關鍵是,她不像梅姨娘,對于梅姨娘來說,李秋芳就是心裏最可怕的陰影,而現在方采薇離去,靠她自己面對這個最害怕的人,可不是一下子精神就倒了。
此時碧楓想了想,便來到梅姨娘身邊,沉聲道:“姨娘,果然表姑娘不安好心。咱們把她今天的行徑嘴臉告訴爺和太太吧……”
“不可。”梅姨娘忙一把抓住碧楓的手,驚恐道:“奶奶說的沒錯,她就是故意示人以弱,原本她身上的污點,現如今倒成了她扮可憐的利器,咱們就算和爺說,他也不會信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奴婢倒不信,一個人說兩個人說爺不信,那三個人,五個人,所有的人都這麽說,他還不信麽?隻要爺識穿了她的真面目,就可以将她趕走,然後再将奶奶接回來,那可不就是皆大歡喜?”
“你太天真了,怎麽可能呢。”梅姨娘搖頭苦笑,話音未落,就見外面一個小丫頭匆匆走進來,撫着胸口道:“好吓人,老爺發了火,把薛家娘子和廚房裏好幾個媳婦婆子趕出府了。”
“什麽?”
梅姨娘和碧楓這一驚非同小可,碧楓連忙問道:“怎麽回事?如今廚房裏如何能缺得了薛家娘子?怎的連她都趕了出去?她究竟做了什麽?”
那小丫頭道:“我聽太太房裏的倩兒說,從表姑娘進府後,廚房給她的東西不是冷的,就是那麽一點點,幾乎不見葷腥。從奶奶走後,她們更是變本加厲,這兩日飯菜裏直接摻了别人吃的殘羹剩飯,表姑娘一直不肯說,結果前日那飯裏竟摻了馊飯,把表姑娘吃的拉了肚子,翠竹昨天跑去廚房裏哭,讓賈姨娘房中的丫頭撞見,今日老爺一回府,就去了賈姨娘那裏,得賈姨娘告訴了這件事,當即老爺就生氣了,讓太太派人去廚房裏訓斥徹查,結果薛家娘子和她手下得用的幾個媳婦婆子都不肯承認這事兒,還說表姑娘誣陷她們,跑去求太太主持公道,恰好撞上老爺,老爺一怒之下,就把她們趕了出去,還說既然對大奶奶這麽忠心,就繼續伺候她去……”
梅姨娘和碧楓對視一眼,都覺着頭皮發麻,好半晌,梅姨娘才喃喃道:“太快了,太快了,奶奶才走幾天?就這樣迫不及待沖她的人下手,她……真是瘋了嗎?”
“她不是瘋,恰恰相反,她這個時間掌握的才叫一個精準呢。”
方采薇将一把竹葉子遞給團團圓圓,接着撲掉手裏的竹葉,站起身望着鎮甯侯府的方向,對若明珠沉聲道:“你覺着她迫不及待嗎?非也。要知道,我剛剛離開侯府,下人們正是人心浮動之時,若說對她的恨,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才會達到頂峰,她要鏟除異己,這便是最可以利用的時間。”
她這樣一說,若明珠也恍然大悟,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喃喃道:“這李秋芳的心思怎會如此深沉?太可怕了。難怪奶奶說我鬥不過她,我今日才算服了。若是我,隻會想着這樣人心惶惶的時候,有什麽事都要等平定下來再說,要忍常人不能忍,不然貿然出手,容易忙中出錯。哪裏想到她竟偏偏不按照套路來,難怪連侯爺那樣精明的人,都會被她所蒙蔽。爺能夠在北疆戰場上拿到何元帥走私的證據,也是精明之人,卻到現在都還沒識穿她的真面目,這……真的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