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澤銘立刻正襟危坐,肅容道:“我和爹說,父親,孩兒今生已經選擇了采薇,自當與她從一而終,恩愛白頭。從前和秋芳種種,已因造化弄人随風而逝,此後孩兒會将她當做真正的妹妹看待,照顧她衣食無憂,讓她終身有靠。若有機會,也會給她再找個好人家,這大概就要采薇安排了。總之收房的話休要再提,隻此一次下不爲例……“
“哎呀,老爺您怎麽過來了?”
荊澤銘正慷慨激昂表忠心到最激烈時刻,忽然聽見媳婦來了這麽一句,差點兒沒一口血噴出來,連忙扭頭一看,卻見房門内外清清靜靜,哪有半個人影。
“有意思嗎?”世子爺回頭怒瞪大奶奶,就見她笑顔如花,悠悠點頭道:“我覺得挺有意思啊,啧啧,爺如今以勇敢善戰聞名天下,能看見你吓成這樣的人,怕也隻有我了。”
荊澤銘:……
“采薇,你真是越來越淘氣了,怎麽能和爲夫開這種玩笑呢?吓出個好歹你怎麽辦?”世子爺痛心疾首地捶着桌子,對大奶奶的“淘氣”行爲進行悲憤控訴。
“呸!還有臉說我呢。剛剛說的多大義凜然啊,怎麽我一喊老爺就心虛了?哼!以爲我不知道?素日你在老爺面前,可從沒有這樣不客氣過。”
“爹又不是那些冥頑不靈的老頭子,對我也甚少管束,就是今日秋芳的事,他雖提出來了,聽我反對也就完了,從不會強逼着我按他想法做事,這樣開明父親,你滿京城打聽打聽,有幾個?我沒事兒爲什麽要頂撞忤逆他啊?”
荊澤銘這才說了實話,剛才不過是爲了博妻子一笑罷了。而方采薇想想老侯爺最初将家裏内外全部交給自己的魄力,也不得不承認丈夫對公爹的評價還是準确的。就是這父子倆因爲不了解李秋芳,總想護着她,當真讨厭。
唉!這位表姑娘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出手呢?我看她裝白蓮花也裝的差不多了吧?二弟妹都替她出頭了,我到現在安靜如雞,還不趕緊乘勝追擊,等什麽呢?
李秋芳确實等不下去了。
“我真的等太久了。”
夜幕降臨,李秋芳坐在鏡子前,仔細地描繪着一雙柳葉彎眉,一面自言自語:“自從進了府裏,到現在和表哥也沒見過幾面,更不用提說話,那女人忒沉得住氣,再這樣下去,我隻怕真要成了一個寄人籬下的窩囊廢,隻能眼睜睜看着表哥和她白頭偕老,不,我不接受這樣結局,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不要再等了。”
“小姐。”
翠竹從外面走進來,手裏提着一個食盒:“小姐,您要我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您……您真的要過去麽?”
李秋芳沒有答話,隻是拿起桌上的胭脂,将形狀優美的薄唇沾染的紅豔欲滴,接着她從翠竹手中接過食盒,看了這忠心耿耿的丫頭一眼,輕聲笑道:“在這裏等我,好丫頭,你爲我做的一切,我不會忘,今晚上隻要我成功,從此後你就可以跟着我享福了。”
“可是小姐,這樣……這樣會毀了你的名聲……”翠竹拉着李秋芳的手,雙目含淚,卻見她慘笑一聲:“傻丫頭,你還不明白嗎?我早就沒什麽名聲了,從我嫁進何家那天起,我在這侯府裏,就再沒有任何名聲了。”
她說完就飄然離去,翠竹隻能眼睜睜看着她的背影,細小啜泣聲很快便被春風吹散。
荊澤銘打算參加今秋科考,所以現在每次用過晚飯後,都會到二門外書房用功一個時辰,之後再回院中。
因爲院子裏的書房方采薇也要用,且在那裏,心中總戀着妻子的淺笑輕嗔,以世子爺的定力,也沒辦法專心緻志,反正隔着也不遠,在二門上鎖之前趕回院中就行。
也因此,李秋芳能夠利用的時間就隻有這一會兒,荊澤銘的書房清靜,原先的兩個丫頭早就配人打發出去了,所以她進院子後一路無阻,直到來至廊下,才被出門的雙喜撞上。
“表姑娘,你怎麽來了?”雙喜這一驚非同小可,說話同時,便忍不住向裏屋望去,隻見正伏案讀書的主人也驚詫擡頭,向這邊看過來。
“表哥,我有些事情,想找你說說,如今也隻有你,才能幫我了。”李秋芳提着食盒,略有不安地說道,見荊澤銘有些遲疑,她便紅了眼圈,輕聲道:“若是你不許,那我就站在外面說,可以嗎?”
“進來吧。”
終究是曾經全心愛過而不得的人,看見她這怯生生的模樣,荊澤銘發現自己真的做不到狠心絕情,隻好長歎一聲,請李秋芳進去。
與此同時
“你是說,秋芳姑娘提着一個食盒,進了你們爺的書房?”
“是。”
綠枝沉重點頭:“從蘭香院傳來的消息是這樣說的。奶奶,我看這李姑娘明擺着是居心不良,她從前畢竟和爺有過那麽一段,若她有意歪纏,爺……不一定抵擋得住,不如奶奶趕緊過去,不然一旦釀成大錯,就爲時已晚了。”
“這話碧絲說也就罷了,你難道不明白我的心意?不要爲這些暗鬥去浪費精力,你就算阻止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誰耐煩一次次的和她耗?倒不如一勞永逸。”
方采薇瞪了綠枝一眼,于是這丫頭便垂了頭不說話,又聽方采薇道:“有點出息,外面的世界雖沒有侯府這般安穩,卻也不像你想的那般可怕,更何況還有你們爺做靠山,誰敢惹咱們?你看人家明珠,就已經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恨不能咱們早點離開呢,我知道你是個喜歡安定的性子,但也不要這樣垂頭喪氣的,給我打起精神來。”
“是。”綠枝點點頭,強行壓抑了心中的害怕慌亂,努力逼迫自己往美好的方面去想,然後看着方采薇道:“奶奶,若是爺……今晚真的失足,難道您就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