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夫人搖頭歎息道:“原來你竟是這樣的深思熟慮,看來果然打好了主意。我沒話說,但我隻提醒你一句,采薇這孩子,我如今是當做女兒看待的,這侯府裏沒有她,别說今日這樣的境況,就是銘兒先前在北疆,會落個什麽下場也不知道,所以若是将來真的有變故,我必定站在她那一邊,不管她有理沒理。反正你那侄女有你愛護着,我若不幫着采薇些,也太委屈那孩子了。”
說完拂袖而去,這裏荊侯爺歎了口氣,撫着額頭小聲道:“不至于吧?銘兒媳婦那個肚量,怎也不可能在這等小事上計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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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裏有什麽計較委屈,盡管朝我撒氣就是,我知道今日事你必定生氣的,隻是……我看見她那情況,委實沒辦法見死不救……”
回到房間,荊澤銘和方采薇分坐在炕桌兩側,世子爺便低聲向方采薇說了一遍事情經過,接着想低聲傾訴一下自己的心情,不料剛說了一句,就被大奶奶打斷,隻聽她淡淡道:“不需要和我說這些,爺的心情,我大概也能理解。我隻問你,李姑娘這一步一步,到底是進了侯府大門,再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就把她安置在蘭香院中,派幾個人伺候着,我絕對不會接近于她,成麽?”荊澤銘小心翼翼看着妻子,心中如打鼓一般七上八下。
“如果我說不成呢?”方采薇放下茶杯,目光灼灼盯着世子爺的眼睛,視線毫不退讓。
“采薇,你剛剛還說過能理解的。”世子爺委屈巴巴看着妻子,生怕她說出最開始的約定。當李秋芳從危險境況中脫離,他滿心的擔憂就全都化作爲難,他很了解方采薇,那絕對是個說到做到的女人。
“我能理解并不代表我能接受。”
“采薇,你放心,我說過,隻要表妹有一個容身之所,我絕不會再接近她。這就好像你曾經和我說的,若二妹妹三妹妹成婚後不幸福,願意回娘家,你就将她們當做老姑娘養着一般,其實沒什麽不同啊,隻不過對象是秋芳……”
“這能一樣嗎?”方采薇氣得柳眉倒豎:“你家表妹和妹妹是一樣的?妹妹們回家,會對你有企圖嗎?你那表妹可不一樣,别說安置在蘭香院,你就是把她安置在井裏,她要是處心積慮想接近你,你以爲你逃得了?”
“怎麽會?表妹不是這樣的人。”世子爺扶額長歎:“采薇,你相信我,我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馬,我了解她的性情,她有她的傲氣……”
“你閉嘴吧。”方采薇扭頭冷笑一聲:“她的傲氣就是一步步進了這府裏,不是嗎?不要再和我扯這樣那樣的理由,我隻看事實說話,現在的事實就是,你那驕傲的表妹到底來了,從此後和我們共在一個屋檐下,而我不知道還會發生多少事。”
荊澤銘沉默了,他沒辦法反駁方采薇,因爲事實就是如此。好半晌,他才輕聲開口道:“所以,就因爲這樣,你……便要和我舊話重提,要離開我嗎?”
就這樣……要離開他嗎?
方采薇有一瞬間的心神恍惚。她在接到李秋芳進府的消息時,表面上雖然平靜,心卻是氣得要炸開了,那時候真是一門心思的決絕,打算立刻離開,至于丈夫這個說話不算話的混蛋男人,就讓他和李秋芳攪合去吧,自己才不要隐忍。
然而當世子爺問出這句話,當他用那樣痛苦甚至隐含哀求的目光看着她,方采薇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如想象中那樣潇灑決絕,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離開。
“那你要我怎麽辦?”大奶奶的聲音降了下來,聲音中也含着一絲顫抖:“你隻知道李姑娘是個驕傲的人,你不知道我比她還要驕傲麽?你讓我如何能忍受現在的情況?我們明明說好的,明明說好的……”
“采薇。”
荊澤銘看到一絲希望,連忙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輕聲道:“我們夫妻倆,從最初的有名無實,到現在的魚水情深,這當中是經曆了多少風雨磨難,才換來今天的情比金堅。難道就因爲這樣一件事,你便要抛棄我?好,你不信表妹,那你信不信我?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你就信我一次,再給我一個機會行不行?采薇……我……我實實地是對表妹有愧,沒辦法看她去死,可我……也真的舍不得你,分明還沒有到有你無她的地步,你就不能等等看?也許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呢?”
方采薇定定看着丈夫,那雙眼睛中的情緒痛苦的糾結在一起。而那漆黑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她的手被荊澤銘緊緊握住,沒有半點掙紮,分明也是萬分舍不下這份情意。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是啊,若真的能夠潇灑離開,那隻能說明她對荊澤銘根本就沒有什麽情意,但凡是用了情,又哪裏能夠這樣容易就抽身而退?自己是如此,荊澤銘又何嘗不是?甚至他的痛苦糾結比自己還要強烈百倍,因爲他是夾在兩個女人當中,愛着這一個,卻又不能眼睜睜看另一個去死。
“老闆,要說起來,你在這古代男人中,命當真就是夠差的了。”方采薇自嘲一笑,不理會荊澤銘的反應,搖搖頭自顧自道:“這世間厲害到如此地步的女人,恐怕不算多,偏偏你就攤上了兩個,以至于到如今進退不得,左右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