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守備面色一變,但旋即又恢複正常,手底下人勾結響馬盜匪的事他自然知道,不但知道,每一年光是這些響馬盜匪孝敬的白銀,就有上萬兩。這事兒雖然機密,但想來也瞞不過嚴知府去。這也沒什麽,對方同樣有把柄在自己手裏,更何況這個借刀殺人的主意極妙,他也很是心動。
想到這裏,便不動聲色道:“響馬盜匪都是些重利益的家夥,這些糧草,恐怕還沒資格讓他們孤注一擲。”
嚴知府呵呵笑道:“還沒到秋收時候,響馬盜匪窩裏的糧食也未必就那麽充足吧?就算這些糧草不能讓他們趨之若鹜,可若是給一些銀錢,買他們出把力氣,這樣又賺錢又能搶劫糧草的美事,想必他們不會放過。”
“可那是三千精兵啊,什麽樣的響馬盜匪能在他們手裏讨得了好?”楊守備皺着眉頭,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狡詐的家夥,恃強淩弱他們在行,可若是遇到更強的,比縮頭烏龜還膽小。
“咱們青城外的響馬盜匪也不止一兩家吧?能不能想辦法把大家集合起來做這一趟大買賣呢?退一萬步說,也不要求他們真的将糧草劫走,劫不走,能燒掉也是好的嘛,燒不掉,能叨擾一下也是好的嘛。總之,要讓何元帥知道,咱們并不是什麽事都沒做,青城這裏實在不敢造反,但是出了青城,咱們可是真心實意想要破壞糧隊的。如此一來,不管是否成功,态度擺出來了,将來在何元帥面前也有話說。而荊将軍那邊也抓不到咱們小辮子,自然無話可說,如何?”
嚴知府終于将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立刻得到了楊守備的真心贊歎,當下兩人又商議了一會兒,計議已定後便分頭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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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家裏的糧草運來了,奴才看見車隊了。”
雙喜雙福一前一後,飛一般向大廳奔過來,因爲太激動,以至于險些在門口絆了個跟頭。
“真的?”
就是一向沉穩的世子爺,聽見這句話,也忍不住激動地霍然起身,大步流星來到廳外,看着兀自喘息不已的雙喜雙福,沉聲道:“你們沒看錯,真是阿甲将家裏的糧隊迎進白城了?”
“千真萬确。奴才們數了足足一百多輛大車,後面還有車源源不絕進城來,這不是糧隊還能是什麽?更何況打出的旗子也是阿甲的,這絕對是家裏來人了,不然阿甲不會回來。”
“太好了,總算還趕得及。”荊澤銘左手成拳,重重在右手掌心擊打一下,喜怒不形于色的面上也難抑激動:“走,我們立刻去迎接。這一下,白城百姓和數萬将士的心終于可以安定下來了。”
“可不是。不然之前幾天爺命令軍中減糧的時候,城裏氣氛還真是十分緊張。百姓們生怕士兵搶劫他們的糧食家畜;士兵們又害怕到最後會餓着肚子被匈奴困住。終于啊,家裏糧草這一來,可以暫時穩定住軍心,隻要能再撐過十天半月,到那時還沒有糧草支援,咱們就算是派人去青城打劫糧倉,那些混賬官兒也說不出什麽來。”
雙喜雙福也都十分興奮,忽聽荊澤銘道:“對了,家裏來人是誰?你們看見了嗎?”
“奴才們隻是在角樓上看見車隊入城,除了阿甲的那面将軍旗,哪裏還能看到别的?不過想來這麽重要的事,侯爺也信不過别人,應該隻有二爺才能勝任吧。”
荊澤銘心中掠過一道倩影,隻是怎麽想,也覺着這是白日做夢:采薇再能幹,她也是女人,家裏哪有讓她冒險前來的道理?
一念及此,便點頭道:“嗯,說的沒錯,應該是澤賢過來。沒想到我不在家這兩年,他倒成熟不少,連這樣大事都能辦妥當了,這一路少不了艱難險阻,竟都被他闖了過來,難得,真正難得。”
糧草進城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白城每一個角落。壓在官兵百姓頭上的陰霾立刻消散無蹤,雖然城外還有十萬鞑子兵,但隻要撐過這段時間,何元帥派援軍前來,這一次的白城就能保住,而官兵們也不至于在經曆過連番生死大戰後,卻因爲餓肚子而不得不做潰兵逃兵。
對于糧草的來曆,荊澤銘并沒有進行半點兒宣揚,以至于許多士兵百姓都以爲這是朝廷運來的。而方采薇也低調得很,一路上沒有透露出一絲風聲,看過那麽多曆史小說電視劇,這種名望不能随便刷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所以糧隊進城後,非常低調沉默。大奶奶躺在車廂裏,此時想的是:可特麽是到白城了,這一路沒把我骨頭颠散掉,真該感謝穿越大神的護佑。不過您老人家既然都出手了,咋就不能徹底點兒呢?爲什麽還要派那些響馬盜匪前來?這種時候我并沒有打BOSS的心情好嗎?何況這種BOSS又沒有什麽掉落。幸虧我老闆手底下的精兵是真的精良善戰,不然這麽多關卡都闖過來了,最後在這些響馬盜匪的手裏翻船,我真丢不起這人。
正想着,就覺着馬車忽然停住,大奶奶正懶洋洋攤手攤腳倚在車廂上,這一下好懸沒把人給甩到地下去,饒如此,也是打了一個趔趄,幸虧若明珠就在旁邊,連忙扶住她,兩個女人彼此依靠着穩住了身形。
“怎麽回事?都到白城了,前面難道又有突發狀況?”
方采薇摸着臉頰,那裏有一小片滲血結痂的傷口,就是當日遇到響馬盜匪時,拉車的馬匹受驚,被車夫以高超技巧制服後馬車突然刹住,她由于慣性摔下去造成的。
荊澤銘還沒看到阿甲,就先看見這輛走在隊伍最前面的馬車,迎上前剛要取笑二弟竟是坐馬車過來,就聽見車廂裏那個兩年未聞卻依然銘心刻骨的熟悉清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