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采薇擦着額頭汗水,點頭道:“我也覺着應該不至于四面被圍,不然匈奴豈不是就可以來打青城了?隻是既然白城南面通往内地的道路暢通無阻,爲何糧草卻運不上去?”
阿甲氣憤道:“自然是何元帥暗中搞的鬼。何況現在離秋收還有些日子,各城隻說沒有糧草供應,将軍也沒辦法。所以才會寫信向家中求援,不知道奶奶這一次帶了多少糧草來?按照爺的預估,隻要有五萬石糧草,就夠六萬大軍支撐半個月,有這半個月,就夠了。”
“半個月後,各城就會供應糧食了嗎?”方采薇納悶,隻聽阿甲道:“将軍說,半個月後,就可以勉強收割稻麥,若這些城池的官員還不肯供應糧草,爺便要親自來征糧,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将來到皇帝面前,将軍也有話說。”
方采薇明白了:什麽親自征糧,搶糧還差不多。但是這麽長時間裏,何元帥不派援兵,大後方各官員也互相推诿不肯支援糧草,那荊澤銘搶糧之舉就是名正言順,尤其是在得勝還朝的情況下。
“說到底,還是要取得勝利啊。”方采薇歎了口氣,又擦一把汗,對阿甲道:“行了,我們這就出發吧。”
“啊?”阿甲愣住,期期艾艾道:“那個……夫人不用歇一歇嗎?”
方采薇搖頭道:“不了,這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關頭,隻恐夜長夢多,遲則生變。”
阿甲小聲道:“青城守備和知府雖然礙于元帥命令,不能明着支援糧草,但其它方面還是很願意配合的,不然咱們這三千兵馬也不可能在城裏安然駐紮。”
方采薇凝重道:“事關重大,怎麽小心都不爲過。更何況,先前青城知府和守備知道你們是來迎接府中所援糧草的嗎?”
“這是機密,莫說知府和守備,就是我,也是在出發前一天才得世子爺告知的,這三千精兵都不知道,他們怎麽可能知道?”
“這就是了。他們大概原本以爲,你們過來隻是爲了要糧甚至搶糧的,未必會放在心上,可如今這樣一大隊糧草運抵,情勢立刻不一樣了,若知府和守備是何元帥的人,誰知道還能生出什麽事來?所以隻要後續糧隊跟上,咱們立刻就走。”
阿甲也是聰明人,聞言就知道方采薇說的沒錯,因歎服道:“将軍這些日子一直憂心忡忡,如今想來,他就是在擔心府中不能支援這麽多的糧草,即便籌集到了,過那些關卡也是麻煩,就連末将都覺着,夫人能夠這樣順利将糧草運抵青城,着實是奇迹一般,但不知您是怎麽做到的。”
“這些事情當然要交給皇帝陛下操心,他手底下的人,總不可能個個都投靠了何元帥吧?再者,何元帥在大夏腹地的影響力到底還是比不上皇帝陛下的。”
阿甲先是一愣,接着想到荊家也算是皇親國戚,就明白了,正感歎世子夫人心思缜密,就見方采薇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接着含笑道:“行啊阿甲,這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如今都當上将軍了。”
阿甲性格老實,甚至有點木讷,生活中的他完全沒辦法和戰場上的奮勇拼殺相提并論。然而此時一聽方采薇這話,他竟立刻明白過來,一下低下頭去,有些不好意思道:“都多虧了荊将軍提拔,不然哪有阿甲的今日。”
“嗯,不錯不錯,真是不錯。”方采薇煞有介事地點頭:“這一次若能凱旋,你就是衣錦還鄉了,有什麽打算啊?”
“沒……沒什麽打算,将軍把我安插到哪裏,我就去哪裏。”阿甲撓着頭,不知怎麽心裏就有些發虛,想問問綠枝的情況,又害怕這樣有些不尊重,惹怒了方采薇,因一時間緊張的汗都快冒出來了。
“你家那裏,我也派人去過幾次,聽說你母親知道你在邊關出息了,十分高興呢,如今你們家的客人可不少,還有好幾個官兒想把女兒嫁給你,其中還有個五品的知府,我這次來也是要問問,阿甲你是怎麽打算的?”
阿甲的汗水冒的更多了,連聲道:“不不不,夫人,當初不是說好了要把……要把綠枝姑娘……許……許配給我的嗎?夫人您可不能……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方采薇假裝不耐煩揮手道:“你如今是将軍了,綠枝隻是個奴婢,哪裏配得上你?會讓人笑掉大牙的,說不得還要讓人議論我仗勢欺人,非要把奴婢配給前途無量的将軍,這要是傳到皇上耳朵裏,皇上不明真相,再給我定一個好事弄權欺壓官員的罪名,我冤不冤啊。”
“不是,是我願意,是我願意娶綠枝的。夫人您……您要給我做主啊,我當初都和将軍說了,如果這個身份不能娶綠枝,那我甯願隻做個鎮甯侯府的奴才。将軍不肯,說奶奶肯定會把綠枝配給我,可……可如今奶奶過來了,怎麽又說這樣話?早知道我就該堅持,不做這個勞什子将軍了。”
說完膝蓋一彎,就給方采薇跪下了,一面又惶急道:“奶奶,您要給我做主啊,我……我不怕奶奶笑話,我是真心喜歡綠枝姑娘的,奶奶适才說什麽衣錦還鄉,其實我真的不在乎,衣錦還鄉固然好,可若是因此而不能娶綠枝姑娘,又有什麽意思呢。”
壞了,玩笑開大發了。方采薇額頭上有點冒汗,沒想到阿甲這麽不禁逗。不過話又說回來,恰恰因爲如此,才能讓她看到阿甲的真心。如果不是這樣試探一番,她又怎敢把綠枝配給對方?這些日子以來,她知道綠枝有些自卑,若是阿甲真因爲做了官兒便眼高于頂,那她是說什麽都不會把綠枝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