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荒謬之事還少嗎?老爺且想一想,皇上爲什麽這樣着急就重用我們爺,獵場上爺剛嶄露頭角,就被他派去京郊掌管重中之重的神槍營,匈奴大舉進犯後,爲什麽立刻就把爺派上戰場,甚至不惜讓王老将軍重新出山,爲爺押陣?”
“自然是爲了以荊家取代何家。”荊侯爺完全不覺着自己回答兒媳婦的問題有什麽不妥,可見這兩年多的時間,府中衆人都已習慣以方采薇馬首是瞻,就連老侯爺也不例外。
“沒錯,是爲了讓荊家取代何家,可爲什麽呢?爲什麽要以荊家取代何家?就算何家嚣張些霸道些,但權臣都是如此,更何況何家的氣候,離造反還遠着呢,皇上爲什麽就開始起了戒心?”
荊侯爺明白方采薇的意思,隻是他實在不敢相信這種事情,因蹙眉道:“可是沒道理啊,何元帥通敵賣國,這對他能有什麽好處?”
“倒也未必是通敵賣國,何元帥在邊關與匈奴作戰這麽多年,算是血海深仇了,而且他的根基都在大夏,把咱們江山拱手讓給那些鞑子,他也落不了好。”
“那你是什麽意思?”這一下就連荊侯爺都糊塗了:“不是通敵賣國,皇上因何會警惕他?銘兒又能拿到什麽天大把柄,逼得那老家夥狗急跳牆?”
方采薇沉聲道:“不通敵賣國,不代表和匈奴沒有聯系。我聽說這些年何元帥以削弱匈奴國力爲名,數次上書請求皇帝堅定執行同匈奴不通往來的政策,邊關打擊走私之嚴厲,也是前所未有。甚至爲此殺了不少人。可很奇怪的是,好像……大夏境内來自匈奴的皮毛,白銀,礦物,精鐵等似乎也沒有減少很多。”
荊侯爺終于明白了,好半晌才震驚道:“你的意思是說?何元帥嚴厲打擊走私,其實是爲了給自己謀私利?他不許别人和匈奴暗中通商,隻是爲了把這塊生意壟斷在自己手裏?”
“這也隻是兒媳的猜測,事實究竟如何,隻有我們爺才清楚。但不管怎樣,爺既然發來了求援信,就說明他急需家中支援,咱們必須不遺餘力幫忙,明白這一點也就足夠了。”
方采薇站在當地侃侃而談,顧盼間仿佛胸有成竹。荊侯爺面色數次變幻,忽地常常舒出一口氣,沉聲道:“你說的沒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沒有路可回頭了。”
“那這件事就交給兒媳來辦吧。”
“好,注意不要走漏了風聲。”荊侯爺沉着點頭,此事關系重大,在他心裏,二兒子都不能做的滴水不漏,好在他們還有一個能幹的大兒媳婦,這夫妻同心協力,但願能得上蒼護佑,力克強敵。
以侯府的資金,的确不能滿足購糧所需,好在荊澤銘還有一位莫逆之交,而這位莫逆之交的家族又正好是底蘊深厚财大氣粗。
方采薇沒有說具體的事,但江青路那是多聰慧的人,仔細分析一番,就做出了和方采薇差不多的推論,那還有什麽說的?現如今保國公府是和荊家走在一起,斷斷不能讓何府勢大。
許是何家也接到了何元帥的信件,在這樣生死搏命的關頭,他們也急需一支可以幫助自己的強大力量。最理想的人選,自然就是保國公府。
所以在江青路答應方采薇說動父母借錢後,不到兩天時間,何家那邊就派媒人上門,欲爲江青路和何家四姑娘撮合良緣。
“若說起來,何富貴雖然不堪,但他那位四妹妹,倒是人們交口稱贊的。都說是知書達理,才貌雙全,我覺着不錯,路兒你是怎麽想的?”
曾夫人坐在世子對面,愛憐看着下首的兒子,越看越是驕傲。
“兒子不同意。”江青路連點猶豫都沒有就推辭了,話音剛落,便聽曾夫人不悅道:“爲什麽?如今是何家求着咱們,你還顧忌什麽?”
“娘,咱們剛剛答應荊府要借錢給他們周轉,如今轉頭又要去和何府結親,做人不能這麽牆頭草吧?”
江青路無奈看着母親,他知道母親也是因爲自己的婚事着急,可問題是,過了這麽久,他還是沒辦法忘卻那個天生麗質精明強悍的女子,去随波逐流随便娶一個自己沒辦法付出情感的女人。
“這有什麽?怎麽就成了牆頭草?又不是咱們要找别人做靠山,反而是荊府何府都要找咱們做靠山,這叫做左右逢源。實話說,荊府何府相鬥,誰知道最後赢家會是誰呢?咱們一個都不得罪,豈不是好?更何況何家那位四姑娘品貌出衆,你還看不上,那你想找什麽樣的?”
“反正我不同意。讓我做何富貴的妹夫,除非我死。”江青路站起身,意識到母親态度強硬,便立刻用更強硬的态度将她堵了回去。
果然,隻見曾夫人氣得捂住胸口,眼睛看着江世子,生氣道:“老爺,你看看你的好兒子,也不管一管嗎?再由着他這樣任性下去,可真是要孤老終生了。”
江世子苦笑道:“他也是你生出來的,從小你就寵着他,寵成了這麽個模樣,現在卻要我管教他,你若舍得也罷了,我好好兒揍他一頓,務必要讓他答應了這門親事,怕就怕你舍不得。”
曾夫人果然舍不得,她知道兒子的秉性,不是他願意,就揍死也沒用。因又是氣又是恨,卻萬萬不肯讓丈夫揍兒子,隻能捶着炕床叫道:“老天爺,我這是前世裏做了什麽孽,生出這樣一個倔強的東西來。”
江青路一看母親要不顧形象施展辣母大法,連忙起身找個借口溜了,待他身影從門口消失,曾夫人越發氣得要掉眼淚,忽聽丈夫輕聲道:“不用傷心,這門親事不是良配,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