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采薇也在看着這副壯闊的畫面,與綠枝不同的事,看着這片空曠地帶,她腦海中卻已經徐徐展開一幅藍圖,那是荊澤賢請幾位建築界的大匠窮盡三個月時間,爲山海閣周圍的二三百畝地所做出來的宏偉規劃圖。
“山海閣會所的繁榮算什麽?京城第一景又算什麽?有這樣得天獨厚的環境,要是不能打造出這麽個結果,那才是失敗呢。”聽了綠枝的話,方采薇忍不住微笑說了一句。
綠枝吓了一跳,想一想,不由小心翼翼道:“莫非奶奶的志向……不止于此?”
“當然不止于此。這樣大的地方,這樣優美的環境,又有山海閣會所打下的良好基礎,我們的眼光當然要放得更長遠些,目标也要定的更加壯麗些。”
“不知奶奶壯麗的目标指的是什麽?”綠枝也忍不住好奇了,自己也算是奶奶的心腹,怎麽從不知她有這樣打算?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條件還不成熟,佛曰:不可說。”
方采薇微微一笑,接着看了看東邊初升的朝陽:“好了,咱們回去吧,賓客們大概也要到了,再不回去,老太君非拿雞毛撣子揍我不可。”
綠枝悄悄翻了個白眼,心想我的奶奶,您還知道啊。真是的,爲老太太的壽辰,這都腳不沾地忙了多少天,好容易昨天晚上歇了歇,結果今天一大早就起來,非要過來看看,有這個時間,多睡會兒不好麽?今天不知有多少賓客要您費精神呢。
回到侯府,馬車剛一進角門,就見門房裏的婆子緊趕着迎出來,見方采薇下了馬車,便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可算是回來了,奶奶快去老太太屋裏吧,這半天老太太和太太已經打發了三四撥人過來問。”
方采薇擡頭向東方看去,暗道分明太陽才升起來,這應該還屬于大清早的範圍内,怎麽太太和老太太就知道我不在家呢?雖然我的地位今非昔比,可這未免也太重要了吧?
于是和婆子說了幾句話,便往桑老太君院中來,果然,一進院門,廊下幾個小丫頭紛紛迎上前,笑着道:“總算是回來了,老太太太太問了幾遍,再不回來,奴婢們真不知該怎麽說。”
方采薇一陣恍惚,心想我這是穿成世子夫人方采薇呢?還是穿成《紅樓夢》裏賈寶玉了?當日寶玉從水月庵祭奠金钏兒回府,也不過是如此排場,再說他那是快晌午了,我這可是大清早,這麽說,我這地位那是比寶二爺還萬衆矚目?哎呀忽然間受到這樣追捧,壓力有些大啊。
進了屋,桑老太君還沒說話,常夫人便道:“一大早就跑出去,是要做什麽?不知道今兒是老太太大壽?裏裏外外多少事情要忙碌,怎麽這樣任性呢。”雖是嗔怪語氣,面上卻不見半點怪罪。
一旁溫氏幾不可察的撇了撇嘴,接着不等方采薇說話,便堆了幾絲笑容在嘴角,附和着常夫人道:“就是,嫂子難道不知如今你是多重要的人物?家裏家外一把手,多少大事小情都指望着你呢,說是日理萬機也不爲過。”
方采薇眉頭一挑,她知道溫氏什麽意思,可你要好好說也就罷了,偏是這樣陰陽怪氣,就不能遂你的意,因便含笑道:“這話我可不敢當,除了皇上,誰敢說自己日理萬機?不過就是外面鋪子一點生意,再就是一點家長裏短,這算得了什麽呢?”
溫氏呵呵笑道:“老太太大壽,這樣重要的事,在嫂子眼裏隻是一點家長裏短?嫂子果然厲害,非我等庸俗人可比,我這兩天想着老太太大壽的事,連覺都睡不好呢。”
方采薇搖頭道:“你看看,你就是愛操心,便是因爲這樣,稍微重一點的事我也不敢交給你,怕的就是讓你勞心勞力,再熬出病來,結果就這點事還是擾的你心神不甯。若再這般下去,少不得家裏事情還是太太您疼疼我們,幫着管管吧,二弟如今忙得可也都是國計民生的事,二弟妹總要打起精神服侍好他,現在大爺在邊關,府裏可就全指望二弟了。”
常夫人笑罵道:“你能管就管着,不能管就讓你弟妹幫幫忙,可少來打我的主意。這人啊,一旦閑下來,再想把那些事情拾起,不知要費多少功夫,我傻了嗎?放着清閑日子不享,倒要去受累?”
方采薇看了溫氏一眼,含笑道:“我隻擔心弟妹的身子……”
不等說完,那邊溫氏便急切道:“我身強力壯,嫂子有什麽可擔心的?再說從前我又不是沒管過家,嫂子出事之前,家裏家外可都是我幫着太太操持。”
方采薇淡淡道:“這就好,其實這家裏事本也沒什麽,隻要記住賞罰分明知人善任八個字就好,像是苗家的那樣人,萬萬不可再用。行吧,日後我在外面忙碌,家裏事情就讓弟妹分擔一些,隻是我也不能一時間就放手,總得看着你能承受,不會因爲操勞受累,這才能放心交給你呢。”
溫氏一口血差點兒噴出來,然而卻也知道形勢比人強不能不低頭,隻得忍氣道:“嫂子盡管放心好了,我這些日子隻覺着閑得慌,萬萬不至于因爲操勞受累。”
兩人在這裏唇槍舌劍暗流洶湧,一屋子人沒有一個驚訝的,隻有站在方采薇身後的若明珠訝異挑眉。
她知道方采薇是個爽利性格,然而這家宅中的明争暗鬥最是陰損,就是言刀語箭,也必定要繞好幾個彎兒,帶着笑意說出來。哪有她們這樣,就差沒擺在台面上,這個說“我要權”,那個說“我不放”了。若說大奶奶性格強硬,可那位二奶奶怎的也這樣急切直接?還有坐在榻上笑眯眯看戲的老太太,您老人家的心是不是也太寬敞了些?那位侯爺夫人也是穩坐釣魚台的模樣,仿佛對這些都習以爲常,明明幫着二奶奶要權,可看着大奶奶的眼神又那般慈愛。我的天,這鎮甯侯府的女眷怎麽個個都這麽的與衆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