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順着他的指頭看過去,就見從三四十處民房裏陸續走出許多人來,有大人有孩子,目标也十分一緻,都是往東北邊上一座民房而去,當下不由都是十分好奇。
不過頓飯功夫,忽然就有隐隐約約的争吵聲傳過來,接着有人從那房子裏跑出,雖然隔得遠,但是這幾個官兒卻看得清楚,那人穿着一件白色布衣,上面一塊一塊的紅色分明是血迹。
“要出人命了嗎?”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聽那丁大人扭頭吩咐身後随從道:“快帶着人下去看看是怎麽回事?是了,沈大人朱大人方大人,且把你們随從也派下去,這可是人命關天啊。”
衆人哪還會有話說?紛紛點頭答應。這裏沈大人便拍着大腿道:“今日過來原是要飲酒作詩樂一晚的,誰想到竟能遇見這等破事兒,晦氣,真是晦氣。”
丁大人卻大義凜然道:“民生疾苦,乃國運所系,今日既然讓我等遇見此事,當然要好好的管上一管,真是豈有此理,這般繁榮祥和之地,向來标榜什麽盛世風流,結果就是這樣風流的?”
其它幾個官兒聽了這話,忍不住都斜睨過去,暗道你丫裝什麽大尾巴狼呢?誰不知道你當日是何三将軍提拔上來的?這會兒怕是看見出了事,要千方百計往鎮甯侯府身上賴吧?
果然,這些下人們出去,很快就阻止了那些行兇的人。百姓們見了官兒是天生畏懼,雖然這些隻是官老爺們的随從,在他們眼裏也和虎狼衙役沒什麽兩樣,不一會兒,就有人帶着幾個傷者過來。
因爲午時風就小了,所以也有些客人陸續趕來,能夠在此處聚會的,自然都不是等閑之輩,大家在一樓大廳裏遇見,互相打着招呼,正寒暄呢,就見幾個家丁打扮的人帶進來幾個渾身是血呻吟不休的貧民,當下不由有些好奇。
掌櫃的也很快趕過來,原本老實巴交的男人經過這麽些日子的曆練,又和許多大人物攀談寒暄過,早已是今非昔比,當下一看這情景,心中就翻了個個兒。
先前民房那邊的糾紛他也看在眼裏,心中正盤算呢,不料這些人就被帶了過來,若說隻是哪個官兒忽發奇想想要過一過青天大老爺的瘾,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誰不知道這山海閣是鎮甯侯府的産業,把這些人帶來這裏,就等于是往山海閣的大門上潑髒水啊,就算這些人的糾紛和山海閣沒關系,此時被人看見這一幕,也不免要和山海閣,甚至是山海閣背後的鎮甯侯府聯系起來。
這樣一想,心中就有些沒好氣,因上前攔住那些家丁,沉聲道:“各位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樣糾紛要處理,應該是去順天府的大堂,怎麽倒帶來了我山海閣裏?”
“他們就是因爲山海閣而受的害,不在你這裏問,卻要去哪裏問?”
若是平時,那個家丁對掌櫃的可不敢這樣高聲說話,隻不過這一次情況不同,他是老爺的心腹,自然知道老爺打得什麽主意,這幾個人,是一定要帶上樓去審問的。啧啧,從山海閣要拆遷民居開始,壽甯公府好不容易才等到這樣一個給鎮甯侯府潑髒水的機會,焉能放過?而促成此事的第一大功臣——自家老爺日後也定是平步青雲,到那時,自己這個心腹随從還能得不到好處……
這仆人的思維一發散開來,想得就有點多,更有點美。正沉浸在黃粱夢中,便聽掌櫃的沉聲道:“便是和山海閣有關,也該由官府辦理此事,把我們這裏當做審案大堂,去哪兒也說不出這個理。”
仆人自然不肯帶着那幾個傷者離開,便在這時,從樓上走下幾個人來。
大廳裏的人一看:好嘛!沈侍郎朱侍郎丁侍郎方侍郎梁侍郎,敢情今兒這是侍郎開會呢,于是忙都紛紛上前打招呼。隻聽丁侍郎撫須嚴肅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仆役就上前将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接着添油加醋道:“奴才想着這事兒既然和山海閣有關,不如就帶他們到這裏,讓大人好好兒問一問。”
“糊塗,難道不知這裏是鎮甯侯府的産業?”聽了這話,丁大人便沉下臉來,表面上是爲鎮甯侯府說話,然而這一句話卻隻讓人覺着鎮甯侯府橫行霸道,連它名下的産業都沒人敢管。
這随從和大人配合多年,早有默契,聞言連忙賠笑道:“奴才何嘗不知這是侯府産業,隻是鎮甯侯府的主子們雖然寬厚和善,怕就怕下面奴才們不是這樣人,狗奴才仗勢橫行,主家茫然不知這種事還少嗎?這一次的事情十分嚴重,若非奴才等人趕去,這幾人便要被活活打死了,人命關天,奴才不敢怠慢,所以這才将他們帶過來,看看是不是有什麽冤情。”
丁侍郎對這随從的表現十分滿意,當下便輕撫三绺長須,義正詞嚴道:“既如此,二樓乃是侯府精心裝潢過的,帶着這些滿身血腥的人上去,也不吉利,便在這大廳簡單問一問吧,正好有這許多人作證,也免得說我徇私枉法。”
掌櫃的心中叫苦,正要上前說什麽,就見丁侍郎沉下臉來,淡淡道:“事急從權。怎麽?你要阻止本官審問麽?難不成就是你心中暗恨這些人不肯搬走,影響山海閣擴建,所以才私下裏打壓報複?”
這話真正是誅心之言,說要審問,可這分明是還不等審,就将事情給定了性。
當下掌櫃的便知今日事不能善了,他也認識這幾位官員,知道丁侍郎同何家關系匪淺,其他幾位就算和何家不是交好,卻也不是荊家的人,這個時候當然不可能站出來爲山海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