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一溜煙兒去了,這裏方采薇怔怔出神了半晌,就聽梅姨娘輕聲道:“奶奶不必多想,這都是二奶奶自己作的,和咱們無關。”她不由歎氣道:“道理我自然知道,隻是想着二弟妹一時沖動,鬧出這樣大的動靜,她就不怕日後不好收拾?唉!罷了,我們也隻能做好自己而已,對了,這事兒不要讓蘆葦知道,不然小丫頭不知要怎麽擔心她爹娘呢,作孽啊作孽。”
溫氏回娘家這件事,在侯府中倒也沒掀起什麽波瀾。常夫人心裏是明白根底的,自然沒好氣,暗道一個婦道人家,不講究三從四德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和丈夫吵鬧,弄得阖府皆知,從前還覺着她是個懂事兒的,如今看來,我那會兒簡直讓豬油蒙了心。真是奇了怪,我們侯府天生招潑婦怎的,剛剛采薇變得好了,還沒讓我高興幾天,這溫氏整個兒就像是被先前的采薇附了體,如此面目可憎。
因下了令,隻說二奶奶回去省親這兩日,府中所有大小事情都交給大奶奶,凡事找她禀報去。下人們表面上不說,暗地心裏都明白,府中這是要變天了,萬沒料到二奶奶竟然用出這樣的昏招,這不是将你此前苦心維護的一點差事都送給人家大奶奶嗎?
肩上擔子一下重了不少,不過這一點瑣事還不放在方采薇眼中,更何況如今她身邊綠枝,梅姨娘,包括吳婆子廖婆子等等,那都是得力幹将,所以雖然多了兩份差事,但大房院中仍是井井有條,人員往來比從前多了不少,可在院中人的教育引導下,都是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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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說要給田莊做一架大水車,若能做好了,明年就可以配合水渠,引河裏的水灌溉農田,他的小厮報到奴婢這裏,讓奴婢來大奶奶這兒支取銀子。”
方采薇在桌子後面,正看着手上幾張密密麻麻的白紙,聽見這話,便擡頭問綠枝道:“水車灌溉農田,這個你知道嗎?”
綠枝搖頭道:“從未聽說過這樣事情,奴婢知道風車,卻不知水車又是什麽。”
這麽說,水車在這個時代還沒出現?即便出現,大概也多是在南方,而且是小型的水車。嗯,二弟這是屬于科學發明創造啊,聽說他又喜歡擺弄這些,這方面的朋友也多,如果真能做成大水車,那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到那時,侯府可就不僅僅是靠爺爲國征戰的功勞支撐。
想到此處,方采薇也就不再猶豫,點點頭道:“好,就給二爺一百兩銀子,讓他潛心去研究這個水車。碧絲,發下對牌,讓蘇媽媽去賬房上領銀子。”
屋裏所有人都瞪大眼睛,誰也沒料到方采薇竟然會如此大方,在她們想來,就自家二爺那個不着調的,連老爺都恨他沒出息,太太管家時,他可是萬萬不敢爲這個去要銀子,如今不過是欺負方采薇不好駁斥他,才大着膽子過來試一試。
想到大奶奶的厲害,大家普遍不看好荊澤賢這一次嘗試,覺着大奶奶不當場駁斥回去就算是善待他了,最多撥下十兩二十兩,讓他敗去,這就是仁至義盡。誰也沒想到,大奶奶竟然一下子撥了一百兩出去,這還是那個精明的大奶奶嗎?她是不是不知道一百兩銀子的份量?雖然淑妃娘娘如今得寵,但鎮甯侯府也不過剛剛恢複了一口元氣,一百兩銀子,那也是沉甸甸的一筆錢啊,就爲了給二爺敗家?這也未免太大手筆了。
心裏想着,一個個就都忍不住轉開了心思,忽聽碧絲叫道:“何大娘上前回話。”
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忙走過來,恭恭敬敬行了禮,這才笑着道:“奴婢是來支取窗戶紙和燈籠銀子的,再過兩日就是入冬,這前後要把所有窗戶紙都換了,還有燈籠,前些日子太太才吩咐過,說如今大小姐做了娘娘,家裏該添點喜氣,平時各房門口的燈籠太少了,又多是舊的,所以讓全換成新的紅燈籠,各處都挂起來,要的就是這富貴平安的氣象。”
方采薇點頭道:“這話沒錯,你把賬目拿來給我看。”
何大娘在懷中摸索了一陣兒,捧出一張單子遞過去,陪笑道:“窗戶紙加上燈籠燭火,估摸着這些銀子也就夠了。”
方采薇眼睛不離手中幾張白紙,碧絲把單子接過,轉身遞給她,方采薇拿過來隻看了兩眼,便冷笑一聲道:“這樣單子,是想糊弄誰呢?感情一個苗家的,一個陳家的,以及廚房那些被攆出去的,還不夠讓你們認清我是什麽人,是也不是?”
這何大娘頓時冷汗就下來了,連忙跪下道:“老奴不敢,就是借給老奴兩個膽子,也萬萬不敢糊弄大奶奶,奶奶聽我仔細分說……”
不等說完,就聽方采薇道:“誰有空和你分說?綠枝,你去和她分說,再有下一回,這差事她不用做了。下一個是誰?上前回話。”
綠枝答應一聲,拉着那婆子到一邊,除了正在禀報的這一個,其他幾個媳婦和管家娘子大氣兒也不敢出,都用眼角餘光觑着何大娘那邊,隻見她開始還分辯幾句,但慢慢的,面色就越發蒼白,最後幹脆垂下了頭去,一言不發。
綠枝便走過來,拿紙筆重新列了一張單子,遞給何大娘道:“行了,按照這個去支領銀子吧。剛剛奶奶的話你聽見了?下次仔細些。”
何大娘垂頭喪氣答應一聲,紅着臉退了出去,這裏剛剛禀報完事情的幾個媳婦都在外面等着她,見她出來就都圍上前,紛紛道:“你素日伶俐,今兒是怎麽了?不知道大奶奶精明?怎麽竟幹出這樣糊塗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