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發了一通火,自覺心裏舒暢了些,這才冷冷看着蘆葦,沒好氣道:“行了,别在我面前假惺惺的,說,你這一次過來,到底是爲什麽?”
蘆葦連忙道:“回奶奶的話,奴婢剛剛探聽到一個消息,實在等不及寶珠姐姐,恰好今日有這樣一個機會,奴婢就自告奮勇領了差事過來。”
不等說完,就聽寶珠冷哼道:“你自告奮勇領差事,就不怕消息洩露,那些人疑心?”
蘆葦忙道:“還是剛剛那句話,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二奶奶也沒把大奶奶怎麽着,她們對我漸漸就沒了疑心,又因爲當日我在這院中形容她們都知道,所以我……我背地裏埋怨了奶奶幾句,哭了幾回,又說了些感念大奶奶的話,她們也就信了,畢竟誰也沒想到奶奶竟有這樣手段,将我家人都給弄到了溫老爺的府上。不知道這個,都會覺着我這苦肉計也太慘了,所以她們起先對我疑心就不大,如今更是沒有懷疑了。”
溫氏聽着這話倒也在理,尤其蘆葦那句“畢竟誰也沒想到奶奶竟有這樣手段”,更是說到了她心裏去,雖然知道蘆葦是諷刺,她也不在意,隻覺着這諷刺着實可以當成誇獎,因此很是爲自己的“聰明智慧”而自鳴得意。
如此一來,心情不由更舒暢了一些,在椅子中翹起腿,淡淡道:“好了,嚼了半天舌頭,說說吧,到底是爲了什麽過來的?”
蘆葦忙道:“這幾天大爺總帶着奶奶出去,奴婢原本就有些疑心,隻是不敢多問。偏偏奶奶……奶奶又說奴婢再不能傳信兒過來,要對我家裏人動手,我……我沒辦法,隻好上趕着去巴結碧絲,終于從她那裏聽了點消息,原來府裏最近得了一處鋪子,聽碧絲那個意思,好像老爺太太要把這鋪子交給大奶奶打理。”
“什麽?”
溫氏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接着目光轉了幾轉,方慢慢站起身,緊盯着蘆葦森然道:“你說的是真的?這鋪子向來都是二爺管的,怎麽新鋪子倒要交給她?她一個女人家,難道還能抛頭露面不成?老爺太太怎會下這樣糊塗命令,你莫不是來诳我?”
蘆葦吓得臉一下子就白了,連聲道:“二奶奶明鑒,奴婢若是打探不到消息,就是不過來傳信,也萬萬不敢編造假消息蒙騙奶奶,難道我不顧爹娘兄弟的性命了嗎?千真萬确,這是碧絲和奴婢說的,這兩日大奶奶還讓梅姨娘教大家夥兒識字,奶奶想啊,若不是大奶奶志向不淺,叫奴才們識字做什麽?誰看個庫房灑掃個庭院,還要求識字識數了?”
她這一說,寶珠也沉聲道:“奶奶,蘆葦這話沒錯,我先前也聽人說過,說是大奶奶讓辛媽媽從庫房裏領了不少筆墨紙硯搬到她院裏去,如今可不對上了?原來是要教下人們讀書,可大家都是深宅大院裏住着,要讀書識數幹什麽?這不是外面那些賬房掌櫃才會做的事嗎?”
溫氏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目光看了蘆葦兩眼,她點點頭道:“罷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以後有什麽消息還要給我及時送過來,明白嗎?”
“是,是,奴婢一定竭盡所能。”蘆葦心中松了口氣,知道父母兄弟這一劫算是逃了過去,這都多虧大奶奶體貼,隻是不知道爲什麽她就那麽自信,萬一這事兒讓二奶奶知道,她再跑去老爺太太面前鬧,或者在賈姨娘面前說些壞話,讓賈姨娘吹吹枕頭風,把這事給攪黃了怎麽辦?那自己不就成了大房院中的罪人嗎?
一念及此,隻覺惴惴不安,但事到如今,也沒有别法可想,隻能靜靜觀望。
且說溫氏,待蘆葦走出去後,她便命寶珠給她換衣裳,要去常夫人那裏探聽一下風聲,卻聽寶珠小心道:“奶奶,蘆葦這消息是不是确準還不知道呢。奴婢總覺着,當日她去大房,實在是太過勉強,大奶奶如今精明得很,沒有不懷疑的道理。這是不是大奶奶把她收服了,特意弄了個假消息來糊弄咱們呢?”
溫氏想了想,搖頭道:“不會。蘆葦家人性命都捏在我手裏,她就算不給我傳消息,也萬萬不敢背叛我。難道她爲了那個女人,就不顧家人性命了?我料着她也不至于忠心耿耿到這個地步。”
寶珠道:“蘆葦是萬萬不敢傳假消息的。可萬一是大奶奶惺惺作态,故意讓碧絲把這消息傳出來呢?奶奶信以爲真之下,萬一踏進了大奶奶的圈套怎麽辦?”
溫氏皺眉道:“将這樣假消息傳給我,又有什麽用處?若那女人真的懷疑蘆葦,要讓她傳假消息,也不該選這樣無足輕重的吧?”
寶珠苦笑道:“奴婢就是覺着這事兒不太對勁,但具體如何,奴婢可就不知道了。隻求奶奶萬萬不要操之過急,免得中了大奶奶的圈套,咱們吃她的虧還少嗎?”
一句話就讓溫氏坐了下去,因正皺眉苦苦思索着,就聽外面小丫頭說“二爺回來了”,當下不由得心中一動,連忙站起身,見荊澤賢進門,就笑着迎上前道:“今兒怎麽回來的這樣早?”
她這樣帶着笑容殷勤小意,倒讓荊澤賢吓了一跳,下意識看看外邊太陽,半天高,不是從西邊出來的,當下不由疑惑道:“今日怎麽這樣關心我?向來都是這個時候回來的啊,我應酬又不多。”
溫氏冷哼一聲:“其實應酬多些怕什麽?若是那有用的應酬,你就是天天不回家我心裏也高興。偏偏都是些沒有用的,白花了錢,什麽結果也得不到……”
不等說完,就聽荊澤賢苦笑道:“又來了,你還想不想讓我在這裏清靜清靜?難道必要我再去書房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