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芳正在這裏得意想着,就聽外面忽然起了一片嘈雜聲,接着一個管事媳婦跑進來,面上帶着幾分蒼白,看見屋裏主子們,這媳婦匆匆行了禮,接着呐呐道:“回老太太太太的話,剛剛從宮裏傳來的消息,被打入冷宮的慧嫔,皇上下了旨意,把她……把她接出冷宮,加封淑妃,賜金冊,授協理六宮權……”
原本熱熱鬧鬧的大廳一下子落針可聞,過了好一會兒,方聽“啪”的一聲脆響,卻原來是何夫人手中的茶杯落地,然後隻聽她哆嗦着問了一句:“你……你說什麽?再說一遍,這……這怎麽可能?什麽時候聽說過進了冷宮的人還能出來的?你……你莫不是聽錯了吧?”
“千真萬确,二門上管家傳進來的消息。”媳婦哭喪着臉,心想怎麽這倒黴事兒就讓我攤上了呢?這下好,不挨闆子就不錯,賞錢是别想得了。
原本因爲李秋芳懷孕而歡天喜地的氣氛,瞬間就降到了冰點。幾個女眷見勢不妙,紛紛起身告辭,李秋芳見米氏也站起身說房裏有事,請求告辭,便也跟着站起身行禮告退。
她表現的十分平靜,事實上現在也沒人有心思去觀察她的反應。隻不過,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隻有她自己知道。
一路上從容淡定的表情,直到回了房,隻留下心腹的陪嫁丫頭在身邊,才終于寸寸碎裂,她呆呆坐在菱花鏡前,看着鏡中那張嬌美容顔,腦海裏難得浮現出從前自己和荊澤銘在一起讀書談笑的情景。
“小姐,這還真是世事難料,誰能想到鎮甯侯府眼瞅着就要被人踩到泥地裏去了,卻又有東山在起的一天呢。”
丫頭一句無心之語,恰如一把尖刀戳進李秋芳的胸口,隻疼得她一顆心翻江攪海,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早知今日,我何必當初要委屈進這壽甯公府給那蠢貨做妾?我何必?老天爺,你爲什麽要這樣玩弄我?爲什麽?
然而這些話一句也不能說出來,不但不能說出來,這幾日還要萬分謹慎小心的應付何富貴,在這樣一個天大的壞消息面前,想也知道那蠢貨心裏得多惱火,這時候要是行差踏錯半點兒,保準就要被他懷疑自己餘情未了,到那時,還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一念及此,不由氣苦,卻聽身旁丫頭又喃喃道:“罷了,不管怎麽樣,鎮甯侯府和咱們也是沒有關系的了,小姐如今還是好好保胎要緊。再怎麽着,荊家大小姐也不過是個淑妃,咱們娘娘可是貴妃,若論富貴,鎮甯侯府可是萬難相比的。”
李秋芳淡淡看了丫頭一眼,這個丫頭跟着她幾年,倒也有些見識,她說的也不無道理。然而李秋芳卻并不這樣認爲:因爲荊初虹的大起大落,将何荊兩家原本八竿子打不着關系的勳貴推上了風口浪尖。從前何家是壓着荊家再打,恐怕除了何家自己,京城中也沒人會把荊家放在眼裏,而何家爲什麽始終不放棄打壓荊家?那是因爲當日荊初虹的獨寵後宮實在讓人驚心,即使她被打入冷宮,何家也始終不能安心,或許他們自己都沒意識到心中不安,但他們卻依照本能,從未放棄過對荊家的打壓。
然而結果如何?那麽落魄的一個小小荊家,并沒有在何家的打壓下灰飛煙滅。更令人疑惑的是,冷宮三年,荊初虹竟然毫發無損,若說何貴妃對這個恨之入骨的女人沒有用一點手段,誰會相信?
這些疑惑從前也曾在李秋芳心中一閃而過,然而她從未曾在意過。可是今天晚上,荊初虹高調重回後宮,荊澤銘在秋獵中也大放光彩,這種種迹象,都讓李秋芳感到心驚肉跳,雖然怎麽想都覺着不可能,但直覺隐隐告訴她:京城的勢力格局,就要有一番風雲突變了。
纖纖玉手猛然就握緊了桌上梳子,然後手指一根一根松開,沉吟良久,李秋芳忽然對心腹丫頭翠竹輕聲道:“前兩天娘親不是讓人捎話來,說她這些日子腿疼麽?你這兩日打點幾樣東西,過兩日我想回家去瞧瞧。”
“是。小姐,隻是如今您剛剛有了身孕,老太太太太都歡喜的緊,生怕您有一點兒損失,這個時候您要回娘家,她們怕是未必同意呢。”
“無妨,我也許久沒回家了。更何況,這個時候回去,我想她們是樂見其成的,說不定我不回去,她們還要催着我回去呢。”
“啊?”翠竹一愣,不明白李秋芳這話什麽意思,剛剛老太太太太還要她謹慎小心,怎麽可能這個時候催着小姐回娘家。
李秋芳淡淡一笑,也沒有向翠竹解釋,隻是一隻手慢慢攀上小腹,在那裏輕輕撫了撫,心中一聲長歎,暗道就當是未雨綢缪吧,這個孩子,不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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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就是鳳儀殿嗎?”
站在富麗堂皇的宮殿前,方采薇瞪大眼睛四下打量,卻聽身旁常夫人小聲道:“等一下進去院子,要穩重些,别這樣探頭探腦,這是宮裏,不能讓人看了笑話,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