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采薇這才明白:原來已經不僅僅是争寵,而是荊初虹曾經真的有機會将何貴妃取而代之,甚至是将她踩在腳下,難怪她會如此緊張。這樣一來,事情就有意思了。荊初虹入冷宮,何貴妃怎會放過她?就不怕忽然有一天,皇上對她死灰複燃麽?畢竟那樣寵愛過,是一定有真感情的。可如今三年多來,慧嫔安然無恙。
方采薇絕不相信何貴妃要下毒手,慧嫔小心防範就能夠躲避,這當中一定有些不爲人知的事,難怪荊澤銘一次又一次從心底升起希望,皇上的态度,的确暧昧得很啊。而且荊初虹的驟起驟落,本來就處處透着詭異,那位英明神武的大夏皇帝,到底肚子裏打的是什麽主意呢?如果就是要挑起何荊兩家相争,你總得給個差不多的籌碼啊,你這樣做,還指望着鎮甯侯府以弱勝強怎的?這要求可太不近人情了。
“奶奶想什麽呢?”梅姨娘見她不語,不由問了一句,方采薇回過神來,方笑道:“沒什麽,我看外面風景呢。”
“也是,許多日子沒有出去過了。”梅姨娘也向外面看了幾眼,然後感歎道:“這還沒出京城,等出去了,風景才好,想來定是青山綠水鳥語花香的。”
碧絲在旁邊笑道:“姨娘就這樣興奮?連我都知道,鳥語花香是形容春暖花開時分景色,如今都快深秋了,哪來的鳥語花香?鳥兒都飛去南方過冬了呢。”
方采薇白了她一眼:“就你饒舌,難道姨娘的才學比不得你?咱們北方也有留着過冬的鳥兒好嗎?你總不能因爲喜鵲烏鴉歌喉不夠婉轉,就給人家改了類别吧?都長倆翅膀,誰比誰更高貴?”
一句話說的梅姨娘和碧楓都笑了,碧絲也吐了吐舌頭嘿嘿地笑,想了想,又忍不住回身扒住窗戶往外看,梅姨娘連忙拽了她一下,緊張道:“不要亂看。”
碧絲卻抻着脖子,喃喃道:“我看看能不能看到爺,沒事兒,這前後都是女眷的馬車。”
說完就見方采薇也湊過來,興奮道:“是嗎?能看到你們爺嗎?我也瞅瞅……嘩,好壯觀。這要是從哪座高山上向下看,大概真的就如一條長龍吧。”
梅姨娘無語看着和丫頭一起胡鬧的方采薇,面無表情道:“奶奶,用不着山上,在哪座高高的酒樓上就可以看到長龍車隊了,而你和碧絲必定是唯一探出頭去的風景。”
“哦?是嗎?”
方采薇這才察覺自己失态,連忙拽着碧絲坐回來,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那個……我隻是想查看下前後左右的環境,其實……做唯一的風景也不錯啊,就是太高調了,以咱們家現在情況,還是該低調些,低調是王道啊。”
車隊行了一天,直到夕陽西下時分,才終于來到皇家獵場。
“奶奶,獵場到了。”
八寶香車裏響起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是碧絲的,隻有這小丫頭此時還有說話的心思,但也已經是一副癱倒模樣。
“到了就到了吧。”
方采薇也好不到哪裏去,反正車裏都是自己人,連她做五禽戲的模樣都看過,還有什麽可怕的?于是攤開手腳半倚着車廂,也是一臉生無可戀的神情。
梅姨娘也颠簸的夠嗆,然而此時看見她們主仆的形容,仍是又好笑又好氣,搖頭道:“奶奶這會兒怎麽沒精神了?剛出城那時,不是興奮地和碧絲在車裏低聲吼叫麽?還有心思哼曲兒呢,什麽‘一座座青山緊相連一朵朵白雲繞山間’的,怎麽這會兒就連看一眼的力氣都沒了嗎?這可是獵場,風景最好,有數的,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啊。”(一座座青山……繞山間是《誰不說俺家鄉好》的歌詞,作者菌代表個人強烈向大家推薦,特别婉轉悠揚的老歌)
方采薇喃喃道:“朝陽明天還會升起,夕陽也依然會落下,我還是明天再看吧,今天已經讓馬車颠散了骨架。”
“噗!”的一聲,梅姨娘碧楓碧絲都忍不住噴笑,碧楓就對梅姨娘道:“怎麽三姑娘還說大奶奶不學無術呢?這分明是出口成章啊,明明隻是尋常話,竟還顧着押韻。”
方采薇白了她一眼:“懂不懂行?這就是詩。誰規定詩隻有五律七律的?難道你不知道‘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将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麽?看看,這也是七律詩,但字數都不相同的。”
碧楓搖搖頭:“奴婢還真不知道,聽奶奶念得怪好聽,不知這是誰做得,是爺麽?”
“不是爺,是李白。”方采薇翻了個白眼:“李白,知道嗎?詩仙來的。”
碧楓繼續誠懇搖頭:“不知道,李白是誰?奴婢應該知道嗎?莫非竟是爺的至交好友?可沒聽爺說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