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跤字兒被硬生生憋了回去。荊澤銘詫異看着方采薇:她哭了?這個強悍堅韌,樂觀豁達甚至是活潑可愛的女人竟然哭了?淚痕在臉上縱橫交錯,竟是連臉都哭花了。
“這是怎麽了?”饒是世子爺定力無雙,此時也不禁有些手足無措,但很快他便明白了,暗道我真笨,這女人不過是一縷孤魂投身到此,值此中秋佳節,她豈能不思念家鄉親人?我竟然還問怎麽了。
一念及此,就揮揮手讓碧絲帶着小雀先回院子,果然,見小丫頭們走了,方采薇方擦擦眼淚,哽咽道:“也沒什麽,我隻是擡頭看到月亮,想到那句‘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戶仰頭看’的詩句,想到家鄉此時此刻,也不知多少人和我一樣舉頭望月,那當中定然有我熟悉的面孔,可我卻是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有些傷感。”
說完見荊澤銘不言語,她就賭氣道:“幹什麽?驚呆了?想着我這樣不學無術的怎麽還知道這句詩?早告訴過你了,我雖然于詩詞上不行,但那些千古名句,還是可以記不少的。”
荊澤銘搖搖頭,歎息道:“不敢舉頭忘明月,猶恐低頭思故鄉。這個時候,我怎會嘲笑你?隻是憐惜你罷了。”
“算你還有一點關懷之情。”方采薇吸吸鼻子,念了兩句“不敢舉頭忘明月,猶恐低頭思故鄉”,忽地輕聲道:“果然如此,竟是我錯了,早知會這般傷感,就不該擡頭望月才是。”
“喜怒哀樂,人之常情,隻要不過度,就是經曆一些也無妨,酸甜苦辣嘗盡,這一生也就沒什麽可遺憾的了。”荊澤銘拍拍方采薇肩膀:“你放心,雖然在這裏,你舉目無親,隻能以采薇的身份活下去,但我永遠是你的知己,隻要我活着一天,必定護你周全。”
“老闆你太厲害了,這感情投資的……怎麽辦?我更想哭了。”方采薇用帕子擦擦眼睛,感覺淚水又要奪眶而出
“那就哭一場,有什麽心事,哭出來也許就痛快了。”荊澤銘微微一笑,鼓勵地看着方采薇:”哭吧,不用不好意思,丫頭們都回房了,方圓三裏内沒有人,你就盡情哭一場吧。”
“不是不好意思,隻是……想找個依靠的地方,老闆,肩膀可以借用一下嗎?隻是借用一下,你放心,我才不會生出非分之想呢。'
就算是生出來,又有何妨?荊澤銘哭笑不得,暗道我們畢竟是夫妻,哪怕隻是名義上的,那也是夫妻啊。
于是在一棵桂花樹下的白石上坐了,荊澤銘将方采薇的頭輕輕掰過來,讓她靠在肩膀上,很快的,就有溫熱淚水透過長衫,濕透了他的肩膀。
聽着女人的啜泣聲,世子爺心中滿是憐惜,一時間眼眶也不禁酸澀起來。他輕輕撫着方采薇後背,喃喃道:“且讓往事随風去吧,從此之後,這裏便是你的栖身之地,是你的家,老太太,老爺太太,還有我和二弟,哪怕二弟妹不是個賢惠的,但終歸,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嗯嗯嗯!”方采薇抽噎着點頭,動作看在荊澤銘眼裏,又透出那份熟悉的可愛來,他不禁微微一笑,伸手将方采薇鬓邊松散了的頭發向耳後掖了掖。
這個動作有些熟悉,似乎在很久之前,自己也曾經做過。是了,想起來了,那個時候他隻有十四歲,正是初通男女之情的時候,有一次看見秋芳鬓邊松散了,因爲兄妹兩個從小玩到大,所以顧忌較少,他一時忘情,就替她抿了鬓邊的發,秋芳當時低頭斂目,故作不知這動作的暧昧,隻是那羞紅了的臉頰和脖頸,卻出賣了她内心的想法。想來就是在那個時候,兩人心中就已經有了朦朦胧胧的愛戀,所以才會有後來的山盟海誓,什麽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然而,随着鎮甯侯府的盛極轉衰,那些山盟海誓終究還是成了最脆弱的泡沫,轉眼間就随風消散了。
哭泣聲漸漸低了下去,接着消失,肩膀上的腦袋擡起,荊澤銘轉頭看向方采薇,輕聲道:“哭完了?心裏舒服了?”
“嗯。”
方采薇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真是丢臉丢到姥姥家去了,自己從十歲以後就再沒這麽哭過,哪想到今天竟然在老闆面前哭成一個花臉貓。
她用帕子擦去眼淚,隻是月光下,可以看到兩顆眼睛都紅腫了,荊澤銘站起身,淡淡道:“回去讓小廚房煮幾個雞蛋,把眼睛敷一敷,不然明天怎麽見人?别讓老太太太太以爲我欺負你了。”
“怎麽可能?再說,就算你欺負我又如何?老太太太太再怎麽喜歡我,終究我也比不上爺在她們心中的地位啊。”
“唔!采薇你不要太謙虛,端看今晚兒這情景,我覺着若是我欺負了你,老太太太太一定會爲你做主的。”
“給我做主。會把你私房錢都罰給我嗎?”
……
“不罰私房錢的話,那會讓你給我賠禮道歉?”
……
“啊!不至于執行家法吧?老太太太太真的會這樣公正公平嗎?”
“什麽公正公平,你這根本是濫用私刑,果然最毒婦人心,想什麽呢?口角幾句就要給我執行家法。”
“口角幾句?那是口角的事兒嗎?老闆你這樣一說我才想起,貌似今天晚上你爲了表現長兄風範,把我的五斤水果月餅都輸出去了,你說,你要怎麽賠我?”
“什麽長兄風範?你說的,我那是馬失前蹄。”
“我那是照顧你的面子而已,不要信以爲真啊我說。”
“什麽?你這原來叫照顧我的面子?呵呵!那我還真是要謝謝你了。”
“我知道,你是不是很想感謝我十八輩祖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