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聽了常夫人誇獎,隻覺滿心歡喜。自從方采薇“死而複生”後,她心思多半糾纏在對方身上,再加上和賈姨娘目标一緻,而常夫人終究是荊澤銘的親娘,自然更偏向方采薇,因着這種種,竟不似從前那般對常夫人奉承讨好。直到前兩日蘆葦的事情發生,常夫人毫不客氣地訓斥了她,起初心中還憤恨不服,但是慢慢地,思想轉了過來,認識到常夫人才是這家裏的主宰,賈姨娘和自己目标再怎麽一緻,她也不過是個妾室,侯爺寵她不假,可也不會因此而寵妾滅妻,對常夫人還是尊重的。
因這幾日日日反省,又聽了蘆葦傳過來的消息,知道常夫人如今和方采薇實在融洽,她這才發覺自己無意中竟犯了大錯,如今便要下力氣挽回,例如這甜湯,從前她是常往這邊送的,如今都隔了幾個月,今兒才又拾起來。
當下便笑着道:“太太喜歡就好。您一到了秋天就愛咳嗽,這秋梨湯清火潤肺,恰好是治咳嗽的良方,兒媳每天或者隔一天給您做了送來,喝一碗,比吃藥還強呢。”
常夫人含笑點頭道:“你有心了。是了,老太太那裏有沒有送過去?”
溫氏忙道:“送過去了,這點孝心兒媳還是有的。”
因爲桑老太君太過“低調”,她之前的确忽略了對方,再者想到婆婆和兒媳婦終究是不對付,讨好桑老太君,也許反而招了常夫人厭惡,所以對桑老太君并不怎麽上心。直到這一次痛定思痛,發現方采薇十分孝順老太君,卻也沒招太太嫌棄,這才學乖了,因此“收複失地”的第一步,就是雙管齊下。
“好好好。”
果然,常夫人十分高興的樣子,讓溫氏坐了,含笑道:“你素日也忙,家裏事管着一攤子,還要安排賢兒的日常起居生活,倒不用總挂着老太太和我,得空兒歇歇還好。”
溫氏忙道:“多謝太太體貼,兒媳倒還能忙得過來,太太不用擔心。”
常夫人點點頭,想了想又道:“快中秋了,往年都是我操辦的,年複一年,我也累了,所以今年,我想把這差事分派給你嫂子和你,你們兩個務必和和睦睦有商有量地将這事兒給辦好了。”
溫氏先是一愣,接着不由狂喜難禁,及至意識到自己不該做這反應,又連忙假裝惶恐道:“這怎麽行?太太您是咱們府裏的定海神針,若您不操辦,我和嫂子年輕識淺,怎麽可能辦好這件事?”
常夫人面色不變,心中卻暗暗搖頭,暗道嘴上說得好,當我沒看見你剛才的喜色嗎?連裝都裝不像,将來也不過如此了,不可能成大器。
要說常夫人也是個開明的,很有點“将心比心”的氣度。她自己也是從做媳婦走過來,原本也可以理解溫氏驟然要掌權的心态。可壞就壞在此前有方采薇這個榜樣在。須知大奶奶那是受過現代“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說法熏陶過的人,忽然得到升職消息首先考慮的是自己能否勝任,若不能做好,不如不做。溫氏哪有她這份見識,先想到的都是自身權力增長,她又是個好弄權的,也沒什麽定力,聽聞之下怎能不歡喜?
可這就讓常夫人不喜歡了。但凡領導,都或多或少有點這個毛病:我給你是我給你,但你不能虎視眈眈。這個态度要端正是吧?采薇多穩當啊,那份推辭也是真心的;到了你這兒,就這樣歡天喜地的,怎麽?是我平日裏做的不好,你心裏早恨不能我趕緊讓位子對不對?這是什麽混賬心思?
想到此處,也懶得再和溫氏說話了。隻淡淡道:“我意已決。你嫂子原也這麽說,讓我訓斥了一番,才接過去。你們年輕人身體也好精神也好,早該接手這些事過去鍛煉鍛煉,不然将來我老了,難道還要爲這些操勞?行了,你不必多說,回去好好想想該怎麽做。莫忘了我剛才的話,務必要和你嫂子好好商量,和和氣氣把這個中秋安排的妥當漂亮。”
“是,兒媳知道了。”溫氏見常夫人微微閉了眼,也就識趣地站起身告退,待出了院門,隻覺着身子都要飄起來一般,卻聽身旁寶珠道:“奶奶,聽太太的意思,這次中秋的事,還要以大奶奶爲主。”
溫氏一窒,腳下步子就停了停,接着面上笑容也收起來,想了想,又滿不在乎道:“叫我事事聽她的?呵呵!這不可能。太太雖是這個意思,我們卻要好好兒想一想,這個我心裏已經有了些打算,你不用擔心。”
寶珠連忙谄媚笑道:“到底是奶奶智計無雙,奴婢隻愁的不知該怎麽好,沒想到奶奶已經胸有成竹了。”
溫氏最喜奉承,聞言笑道:“那是自然,不然怎麽我是奶奶,你卻隻能做丫頭呢。”
說完回到院子裏,見小丫頭們正在廊下喂鳥,她便習慣性問道:“二爺回來了嗎?”
“回來了,興沖沖的,說是要有東西送奶奶。”
小丫頭忙起身行禮,溫氏眉毛一挑,呵呵笑道:“我們爺今兒怎麽也有這樣玲珑心思了?到要去看看他預備送我什麽東西。”
說完進了屋,果然就見荊澤賢正坐在椅子上,看見她,不由起身笑道:“我聽說你去給太太送甜湯了,如何?太太身體可還好?”
“太太當然好着呢,還用得着你操心。”溫氏笑答了一句,接着道:“妾身聽說二爺今兒要送我東西,但不知是什麽?你每個月手裏銀錢又沒辦法和大爺比,擺弄你喜歡的那些東西都夠嗆了,哪裏來的餘錢送我東西?該不會是南城市場上買的鎏金首飾來糊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