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娘忍不住笑道:“瞧把奶奶高興的,若别人攤上這個差事,還不知怎麽抱怨勞累呢。”
方采薇歎氣道:“沒辦法,我是女人,空有一身開源主意,奈何出不了大門,什麽也幹不成,如今也隻能在節流上下下功夫了。”
梅姨娘道:“這怎麽還不叫開源呢?在妾身心裏,這就是開源。隻是奶奶打算什麽時候去規劃園子?我料着這風聲一傳出去,怕有人坐不住,要來奶奶面前求差事了。”
方采薇笑道:“那敢情好啊,若有這樣的人才,有多少我全都要了。”說完又聽梅姨娘道:“說起來,再過半個月就是何家老太君的生辰了,奶奶那日真的要去?”
方采薇道:“去,怎麽不去?難得一趟出門機會。”
梅姨娘這些日子和她相處,對她的性子也有些了解,若是從前,這些心裏話再不會說出來,此時卻笑道:“奶奶說的是,除了可以出門逛逛,我看太太也是十分熱心。也不怪太太,自從娘娘出了事,咱們被何家壓得實在難受,尤其是那位李姑娘的事情出來,爺差點兒爲此發了狂,太太此後去何家,每每都是沉着臉回來。聽她身邊丫頭說,那李姑娘在何家雖隻是個姨娘,但地位很高,長輩們都喜歡,玲珑懂事的很,我料着,這大概也是何家故意在太太面前顯擺,太太心裏怎能高興?如今奶奶這些氣質做派,真真沉穩端莊又大方得體,太太怕是早就憋着一口氣要去何家扳回這一城了。”
方采薇心想呵呵!雖然你不說,但以爲我不知道嗎?太太之前每次去何家都灰頭土臉,隻怕我這前身也沒少給她拖後腿啊。
一念及此,不由歎氣道:“其實何必?如今何貴妃在宮中風頭無兩,何家權勢熏天,咱們家既然到了這個地步,關起門來過好自己日子也就是了,倒是不必做這些意氣之争,反正也争不過。”
梅姨娘先前還跟着感歎,待聽到最後一句“反正也争不過”,不知怎的,竟然“撲哧”一聲笑出來。
方采薇幽怨看着她:“喂喂!這是多麽悲涼無奈的事情,你怎麽還能笑出來?”
梅姨娘越發忍不住,她行動又守規矩,此時非要掩着嘴,不敢大笑,隻弄得面紅耳赤,好半晌才止了笑道:“奶奶竟然還問我,這該問您才是啊。如今妾身才發現,怎麽不管什麽樣的處境,奶奶總是能這樣淡泊樂觀?就如剛剛這事兒,确實是無奈的,可讓奶奶加了那一句,平白的就讓人發笑,且好像也不是十分悲傷了。”
方采薇白她一眼,在她身上戳了一下,咬牙道:“好啊,别以爲我聽不出來,你這是變着法兒諷刺我呢,敢情我成了那些女先兒?”
梅姨娘忙道:“妾身不敢,奶奶借給妾身幾個膽子也不敢啊。”
方采薇見她收斂神态,這才得意笑道:“知道你不敢,不過是句玩笑罷了。如何?果然我這樣一說,某個強作膽大的就露出原形了吧?”
梅姨娘哭笑不得,搖頭道:“這有什麽值得得意?瞧把奶奶樂得。”說完又感歎道:“實話說,妾身倒是真羨慕奶奶這份兒本事。難不成真是當日奶奶死裏逃生,所以大徹大悟了?若真如此,我巴不得也死上一回,叫我也看開看透些,不敢求像奶奶這般活得潇灑自在,隻要每日裏安甯和樂,妾身就知足了。”
“你現在還不夠安甯和樂的?你當死上一回那滋味兒好受嗎?我到現在,脖子讓金簪刺的地方還隐隐作痛,不過是不說出來罷了。”
梅姨娘忙湊近去看了幾眼,點頭道:“還好,皮膚上隻有一點疤痕,其它倒看不出來了。叫我說,富姨娘用心歹毒,卻也是做了件好事。從前奶奶活成什麽樣兒?現在又活成什麽樣兒?單說老太太和太太吧,先前哪一次看見奶奶,還會說笑的?過年過節,奶奶想請她們過來賞個花草都不得,如今不用奶奶去叫,老太太太太自己就過來了,可見如今是真喜歡奶奶。”
兩人說了會兒閑話,梅姨娘就回去了。便有管庫房的辛婆子過來,請示說這兩日天氣好,想把庫房裏的料子曬一曬,再揀選一番,有那蟲蛀黴爛了的都要清理出來。
方采薇想起當日收拾庫房時,因爲料子不少,所以隻是籠統歸納在箱子中,的确沒有細看,因便點頭對那辛婆子道:“你倒是細心,既如此,今兒晚了,明日就做這件事吧。”
辛婆子乃是吳婆子的親家,原先在廚房裏伺候,因爲和管廚房的苗大娘不對付,早就想投去别處,恰好大房這邊方采薇管家後,清理了幾個人,缺人手,吳婆子就推薦了她過來。
因冷眼旁觀了幾日,發現這位大奶奶果然不似從前那般好糊弄,于是不敢怠慢,兢兢業業管理着庫房,今日桑老太君和常夫人過來走了一趟,說笑聲滿院子人都聽得到,辛婆子遠遠兒就看見二奶奶面色跟抹了白面似得,心中暗暗趁意,隻說人往高處走,如今大奶奶這裏明擺着就要成爲府裏的高處,所以老太君和常夫人前腳走,她後腳便來表忠心顯能力了。
如今見方采薇認可自己的工作,不由高興非常,連忙表功道:“是,奶奶。自從老奴管了庫房,有前面人的教訓,當真是半點不敢馬虎,連着幾天都在庫房清掃打點,昨兒看見那麽些布料,好的壞的都堆在一起,老奴想着當日大奶奶整頓大房,以至于大房幾個院子轉眼間就是煥然一新,所以厚着臉皮,也想效仿大奶奶,把這庫房管得井井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