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愣了一下,接着悠悠道:“原來如此。這樣看來,我回去倒也該請程道婆幫我點兩盞長明燈了。從前我就想點,隻是我們二爺說,子不語怪力亂神。想一想,大哥是讀書人,久受聖人之言熏陶,自然更不信這個了,誰知大嫂竟然就經曆了這樣事,也真是奇哉怪哉。”
荊澤銘淡淡道:“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這人間之事,本就頗多難解之處。女娲造天,神農嘗百草,蚩尤之亂,乃至彭祖陳傳,這些又有誰能解釋?若是都如弟妹這般想,老太太太太吃齋念佛做什麽?”
溫氏面色一變,她原本就覺着方采薇醒來後如同變了一個人般,心下嫉妒之餘,也曾猜度過是不是鬼神附體,奈何對方半點破綻不露,她也無可奈何,今日借這大好機會,本想引起荊澤銘疑心,誰知向來沉默寡言的大哥竟爲方采薇辯白了一通,甚至最後還牽扯出老太太太太,怎不由她心驚肉跳。
因連忙低下頭去,小聲道:“是,是我見識淺薄了。”
桑老太君和常夫人都覺着鎮甯侯府如今透露出的這一絲曙光,兩人吃齋念佛也是立了莫大功勞的,結果溫氏就在這裏大放厥詞,說什麽子不語怪力亂神,兩位有神論者豈能高興?當下桑老太君不好說,常夫人便冷冷道:“你若這樣意志堅定,倒是該回去和賈姨娘說說,别讓她每日裏花費銀錢去供光明燈,爲賢兒祈禱菩薩保佑是正經。”
溫氏知道自己犯了衆怒,低頭一聲不敢言語。方采薇目光流轉,看了荊澤銘一眼,暗道老闆你太給力了,果然我一開始就選擇坦誠交代,投靠你是正确的。
桑老太君見氣氛有些僵,這才淡淡開口道:“雖然這後院改了模樣,看着倒是齊整,也不比那些花草樓台的差。隻是那邊幾塊地怎麽空着?可是沒有種子了?”
方采薇笑道:“那邊不是空地,左右就這兩天了,準備種地瓜和花生。”
“地瓜?花生?”
“對,地瓜也叫番薯,花生又叫紅衣果,紅衣果是外邦叫法,到了咱們大夏,自然就要叫一個接地氣的名字,因它是在地裏長得果實,所以也叫落花生。”
荊澤銘心想若說到接地氣,分明是紅衣果這名字更接地氣,不過考慮到某優秀員工的面子,這話就沒說出口。
帶着桑老太君常夫人等在後院轉了一圈,将棉花土豆甘蔗等都看了一個遍,衆人也都累得氣喘籲籲,方采薇就道:“這會兒太陽也高了,别再曬壞了姑娘們。老太太,太太,不如去孫媳房裏坐坐?”
“也好。”
桑老太君點點頭,由常夫人方采薇扶着,笑着道:“走了這半天,光顧着看這些東西,竟不覺得十分累。”
常夫人道:“可不是?老太太硬朗着呢,您要是隔三差五走上這麽一趟,于身子骨肯定更有益處。”
桑老太君感歎道:“我也覺着人還是要出來逛逛,于精神也有好處,平日裏這個時辰,我在屋裏就要打上盹兒了,這會兒倒是一點也不覺着困。”
說着話衆人就來到正廳,荊澤銘告辭出去,這裏桑老太君又細細問了幾句莊稼的事,便不說話了,隻慢慢啜着茶水。
方采薇心裏有些不安,暗道老太太莫非覺着這是下裏巴人的勾當,所以不願意我做這樣事?可聽她剛剛打聽的勁頭,好像不是很反感啊,那是怎麽回事呢?
正想着,就見桑老太君将茶杯放在桌上,擡頭道:“咱們家也算是經曆沉浮了,如今總算大家同心協力,這家的架子還沒倒。可熬了這麽三年,也是外強中空,不用說别的,前些日子梅丫頭病了吃藥,不過幾十兩銀子,還要銘兒媳婦和她婆婆商量着,後來不知從哪裏東攢西挪的弄了出來。這些事,我素日不說,不代表我心裏沒有數。”
“老太太,都是兒媳無能,讓老太太操心。”
常夫人連忙站起身,卻聽桑老太君歎氣道:“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呢?家裏的情況我難道還不知嗎?如今說這話,也不是爲了讓大家傷心,我想着銘兒媳婦這個主意不錯,咱們後院那園子,實在不小,偏偏種的東西又沒什麽章法,如今家裏伺候的人不多,打掃園子也沒個專人,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倒不如交給銘兒媳婦,讓她再從婆子裏找些精于農事的,就是不精通,跟着現在這些人學也不錯。咱們這樣人家,自然不指望這個賺錢,但如果真有收成,倒是能省一筆開銷,兒媳你覺得如何?”
常夫人笑道:“老太太這真是好主意。我爲那園子愁了一年,平時也沒多少人過去看,倒白白費人力,花草也荒廢了不少。家中這個境況,那些老人也都憊懶了,我素日不忍說她們,如今看來,這卻也不對,懶下去,人的精氣神兒都沒了,倒不如交給銘兒媳婦,讓她今年規劃一下,明年就可以種東西了。”
桑老太君笑道:“那好,就這麽辦。今年咱們且先好好嘗嘗她說的這些東西,什麽煮玉米炸花生芝麻醬的,哪樣好吃咱們就吃哪樣。那個棉花就别在園子裏種了,弄得滿府裏棉絮亂飛就不好了。”
方采薇笑道:“老太太,棉絮亂飛那是在彈棉花的時候,這個活計咱們可做不到好處,到時候收了棉花,街面上有專門的彈棉花店,讓他們幫着加工就行了,這都是上好棉花,就算隻有十斤八斤,回來還能做兩床上等的棉被呢,不枉辛苦一場,何況肯定不止出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