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粉緞子做一朵粉牡丹,可以盡展牡丹的典雅和華貴;這個深紫色的做一朵黑牡丹最好,黃色絹紗可以做兩朵山茶……”
方采薇将布料抖落開來,一面自言自語謀劃着,又讓綠枝去取剪刀針線等物。兩個小丫頭被她支使的團團轉,屋裏不一會兒就是一片狼藉。
荊澤銘就是在此時走了進來。看着如同台風過境般的屋子,世子爺從沒有像此刻一樣無助過。
“你們……剛剛在屋裏戰鬥了?”
看着擠在一起的三個人,荊澤銘不自禁就用出了“戰鬥”這樣嚴重的字眼,在他看來,不是爆發三個人以上的亂戰,這諾大外室不可能被糟蹋成這個樣子。
“是的,戰鬥了,此處是沒有硝煙的戰場。”
方采薇頭也不擡,她的緞子牡丹已經成形,現在正是修飾的最後時刻。”
“方采薇,你到底在幹什麽?”世子爺腦袋上的黑線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然後她就看到坐在地上的妻子顫巍巍舉起一朵粉色牡丹:“報告夫君,妾身正在做牡丹花。”
“院子裏現有的好牡丹,你喜歡,去揪兩朵來插瓶也就是……唔!是給老太太的?”
話說到一半,荊澤銘才想起方采薇白日裏的話,不由就是一愣。
“夫君聰明。對了,你吃過晚飯沒有?”方采薇把花撤了下去,繼續用粉緞子折出帶着不規則皺褶的模樣用來作花心的嫩瓣。
總算還沒忘了關心我。世子爺心中有些安慰,也不願意去追究方采薇的無禮了,正要開口說自己吃過,就聽妻子又補充了一句:“哦,沒吃我也沒辦法,我這裏都吃完了,要不然你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吃的?先湊合一頓吧。”
“我去雪茹那裏。”
荊澤銘這個氣,轉身就走:真是太目中無人了,算了,看在她也是一片孝心的份兒上,不和她計較。
“天啊,好漂亮。“
身後傳來兩個丫頭的贊歎聲,荊澤銘停下腳步,想起剛剛那朵精緻逼真的粉牡丹,有心回去再看一眼,不過一想到那女人的态度,不由又堅定了信念。
哼!不能回頭,不然那女人還不爬到我的頭上來?行了,還是去雪茹那裏吧。可惡,自己要去妾室屋裏,她都沒有什麽表示嗎?唔!她原本就說過要和自己做有名無實的夫妻。
世子爺帶着一肚子氣走了,這裏碧絲便疑惑道:“奶奶,您這麽不在乎爺,萬一他生氣怎麽辦?”
“我現在沒有時間陪他聊天睡覺,要趕工呢,當然,最重要的是,就算他現在生氣,但隻要讨好了老太太,有老太太幫我說話,你們爺也不敢把我怎麽樣。縣官不如現管也是要有條件的,你若是縣官最親近的人,現管也不敢拿捏你啊。”
趕工到半夜,總算大功告成,将近兩尺高的大瓷花瓶中,中間是一大朵粉色牡丹,緞子在燭光下發出柔和珠光,比真正的牡丹還要多出一股意韻。
粉色牡丹旁邊,是一朵稍矮一些的黑紫色牡丹,明明單純作爲布料的話有些難看,可此時做成了牡丹花,它卻透出一股比粉牡丹還要高貴神秘的韻味。
兩朵牡丹的前面,是用黃色絹紗做成的月季,而原本想用黃紗做的山茶花,卻被白紗取代,在這幾朵主花的周圍,是大小不一的薔薇玫瑰珍珠花之類,最大的如同玉佩,最小的隻有拇指肚大小,花團錦簇中,是各式各樣用綠色綢布緞子做出來的葉子,深淺不一,卻是濃淡适宜。
“累死了。”
方采薇伸了一個懶腰,而一旁的綠枝和碧絲全都看呆了,喃喃道:“太美了,沒想到奶奶還有這份兒巧奪天工的本事,真是不可思議。”
“從前在家也沒有事做,爹爹要去衙門,母親也整日裏串門,我做女紅無聊的時候,便喜歡做些小玩意兒,自從嫁進了侯府,也有兩年沒做這些活計了,手都有點生,等手熟了,做的會更好。”
方采薇殘存記憶中的父母的确是像她說的那樣,隻是她做女紅之餘做這些事就純屬扯淡了,不過這事兒兩個後來的丫頭當然不可能知道。
“這就已經很好了,真不敢想象更好會怎麽樣。”
碧絲啧啧贊歎着,話音未落,就聽一陣沙沙聲音響起,她愣了一下,才回頭看着方采薇道:“奶奶,好像下雨了。”
“窗戶都關好了嗎?”方采薇當然也聽見了下雨的聲音,見碧絲點頭,她就抻了抻胳膊道:“行了,夜也深了,咱們把東西收拾收拾,就安歇了吧。”
“收拾的事就交給奴婢們吧,被褥已經鋪好,奶娘去躺着就行了。”綠枝以不容置疑的氣勢阻止了方采薇:奶奶真是,不帶這麽搶人飯碗的。
方采薇也的确是累了,聽綠枝這麽說也就從善如流,來到床上一頭紮進那松軟的被褥中,雙手雙腳攤開成大字型:呼!真舒服啊。
放松身體之後,睡意如潮水般湧過來,方采薇慢慢閉上眼睛,眼看就要沉入夢鄉中,就在這時,遠處忽然響起了一聲凄厲的尖叫:“啊!救命啊!”
一道白光在窗子外閃了閃,接着“轟隆”一聲,那隐隐約約的尖叫就淹沒在了雷聲中。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方采薇一下子坐了起來,沖外面喊了一句,不一會兒,燭光亮起,綠枝舉着燭台走進來,方采薇連忙道:“我剛剛好像聽見有人喊救命,你聽見沒有?”
“是,奴婢也恍惚聽見了一聲,不過這會兒又沒聲了。”綠枝面上也全是緊張之色,就在這時,便聽雨聲中又傳出大叫聲,那聲音隐隐約約,卻是聽不清叫的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