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姨娘心裏也确實好奇,隻是先前她不敢問,如今既然方采薇自己要說,她自然也想聽一聽,于是就停了腳步,連前面的梅姨娘都站住了,顯然也是十分疑惑,畢竟方采薇死的不能再死,這事她們都是親眼所見。
“其實很簡單,判官大人說,我還有六十年的陽壽,是勾魂使者喝醉拿錯了人,所幸屍體還沒有被破壞,所以趕緊送了我回來。在我還陽的前一刻,判官大人囑咐我要珍惜這段得來不易的生命,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渾噩糊塗的過日子,還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自然要問,爲什麽害我的人竟然沒有報應?判官大人說,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富妹妹,你想不想知道那個害我的人,最終會得什麽報應?”
“什……什麽報應?”仿似鬼使神差般,富姨娘忍不住就問了出來,待發現這話不妥,卻已經悔之晚矣。
“很簡單,判官大人說,那人在我面前說她該是什麽罪,她就會得什麽報應。唔!我剛剛記得妹妹好像是說,惡奴害主,罪該淩遲對吧?那借妹妹吉言,我隻等着看這人被淩遲處死了。”
富姨娘的身子猛然就晃了一晃,一直僞裝的很成功的面色也終于變成慘白,她深深看了方采薇一眼,看樣子是想擠出個笑容,但最後卻還是失敗了,隻能結結巴巴道:“奶奶休要……吓唬人,明知道我和梅姐姐……膽子小,好了,您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來探您。”
說完一陣風似地出去了。方采薇看得清楚,她臨走時緊緊抓住了梅姨娘,好像是生怕對方撇下她似得。心中不由冷笑一聲,暗道就這個心理素質,還張羅着害人呢,想過害人不成的後果了嗎?
眼見富姨娘梅姨娘飛一般地去了,方采薇便想躺下睡一會兒,誰知接下來桑老太君和常夫人又打發了丫頭來看她,接着溫氏的房裏也打發了人來。
這一攪合,便是晚飯時分,許是府裏人都知道大奶奶死而複生的事,所以廚房那邊除送來了細粥小菜外,還炖了一碗燕窩。隻把碧絲驚喜的不行,須知鎮甯侯府如今地位一落千丈,公中銀子銳減,素日飯桌上葷菜都難得有兩個,今天晚上方采薇能得到一碗上等燕窩,着實是很不錯的了。
方采薇也有些奇怪,從桑老太君等人隻打發丫頭過來探視的舉動就可以看出,方采薇在這府裏絕不是不得人心,而是很不得人心,非常不得人心,反正沒人待見她。這種情況下,廚房竟然能送來一碗上等燕窩,真是怎麽看都透着一股子“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味道。
聽碧絲說可能是廚房的管事媳婦苗大娘可憐她,方采薇忍不住就嗤笑一聲。
不是她想法偏激,覺着洪洞縣裏無好人,而是這大宅門的後院,能夠爬到廚房管事媳婦這個位置,又是溫氏手下的人,怎可能具備同情這樣高尚的品德,就算具備,那也要看人,她方采薇怕還真沒這個資格得到人家的同情。
疑惑歸疑惑,方采薇還是将那碗燕窩吃得幹幹淨淨。不得不說,這古代出産的純天然無公害産品就是好啊,吃在嘴裏美味甘甜,入口即化。她在現代好歹也是白領,高檔燕窩也不是沒吃過,和這一比說是雲泥之别大概有點誇張,要說是珠穆朗瑪峰和海平面的的差别,那一點兒也不冤枉現代燕窩。
用完晚飯,方采薇自覺身上恢複了些力氣,正想去院子裏看看,順便散散步消消食,卻不料荊澤銘竟然又過來了。
“爺怎麽過來了?”
親自給荊澤銘倒了杯茶,方采薇一點兒不覺着這有什麽不對,最起碼倒完茶後她還可以坐下,在公司遇見老總巡視她敢這麽沒禮貌嗎?那絕對不敢的啊。
“不管怎麽說,你還是我的結發妻子,今天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我晚上總該過來看看的。”荊澤銘淡淡道。
“那個……碧絲,你出去吧,這裏不用你伺候了。”方采薇揮揮手,等小丫頭出去了,她才笑道:“所以,即便你心裏不想過來,但這個樣子是必須做給人看的,對吧?不然傳出去不好聽,我懂。”
“你可以不用這麽懂。”荊澤銘沒好氣,卻見方采薇哈哈一笑,然後喜滋滋道:“其實今晚你真的不用過來,我比較希望你去富姨娘那裏看一看。”
“什麽意思?你已經出手了?”荊澤銘挑起半邊眉毛,他沒想到這個新妻子竟然還是雷厲風行的做派,這在女人中可不多見。
“什麽話?對付那麽個鼠目寸光,除了狠毒就沒有多少腦子的蠢貨,咱還用得着出手?我兩句話就足夠讓她吃不了兜着走了。”方采薇神采飛揚地向老闆展示着自己的業務能力,爲将來加薪打下基礎,至于升職,她就不去想了。
“是嗎?”
荊澤銘面上有了絲驚訝,沉吟一下便站起身道:“既如此,那我就過去看看。”說完轉身而去。富姨娘和梅姨娘就住在西跨院,去一趟不耽擱多少工夫。
這裏方采薇喝了兩口茶水,忽然想起綠枝,忙把碧絲叫進來問道:“怎麽這會兒天都黑了,綠枝還沒回來?她們家總不敢不放人吧?”
“給他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什麽事耽擱了。”碧絲也是一臉擔心,話音未落,就聽見院門被拍響,小丫頭面上立刻堆了笑容,脆聲道:“不用說,這一定是她們回來了,奴婢去開門。”
方采薇點點頭,果然,不一會兒,吳婆子和廖婆子就提着兩個大包袱陪碧絲和一個丫頭走進來。
方采薇知道這就是綠枝了,借着燭光細細打量,見她大概十六七歲的年紀,容長臉兒,娥眉淡掃,杏眼桃腮,竟是難得的一個美人坯子,尤其此時穿着一身淡色衣裳,更顯得她若寒梅清冷,單從容貌氣質上看,倒和梅姨娘有些相像,但這女孩兒眉眼間全是不卑不亢的沉靜,遠非梅姨娘的懦弱愁苦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