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邊傳來絲絲涼意,一小股甘甜冰涼的液體流進嘴裏。迷迷糊糊的楊守下意識張開嘴,“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腦袋立刻清醒了不少,昏昏沉沉的感覺也慢慢消散。
睜開眼睛,楊守首先看到的是一張近在咫尺的精緻臉龐,近距離看上去,黑色的眸子異常清亮,關注的眼神中滿是擔心。
“怎麽樣,感覺好點了麽?”簡手裏拿着勺子,單手托着楊守的腦袋,輕聲問道。
“額……”
楊守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後雙手撐着身子,努力坐起來,第一時間朝周圍看過去。
兩人是在一間五米見方的小屋裏,中間的桌子上點着兩根蠟燭,是屋裏唯一的光源。
屋子裏的擺設都小的過分,桌子隻有普通的凳子那麽大,凳子隻比楊守的巴掌大一點。就連楊守屁股底下這張床,也隻能勉強算個長椅,楊守兩條腿都伸在外面。
不過楊守的背包就在牆角放着,看上去沒被動過,讓楊守松了一口氣。
“這是哪兒?我記得……”
楊守拍拍腦袋,腦子還不是很清楚,“我好像中毒了?我暈了多久?”
“不用擔心,才半個小時而已,”簡剛把勺子放回碗裏,開口說道,不過表情有些奇怪,有種想說話,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感覺。
楊守心中疑惑,正要追問,房間門這時“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瘦小的人影走了進來。
看到對方的第一眼,楊守的眉毛立刻一挑。
這人身高不足半米,身材纖瘦,穿着一身得體的棉布長袍,長袍上繡着獸人薩滿特有的圖騰标志。這人的胡子和眉毛都已經變成純白色,看起來年紀不小了。
他拄着拐杖,戴着尖頂帽,消瘦的臉頰上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
最引人注意的,是對方身後帶着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金黃色的毛發在空氣中微微擺動,非常漂亮。
“鼬人?”
楊守忍不住驚訝道,這下也不用簡再解釋了,楊守猜到自己是怎麽暈過去的了。
鼬人體内天生具有臭腺,遇敵噴射臭氣,是鼬人一族自衛的獨門手段。其中尤以臭鼬人一族最爲出名,據說臭鼬人一旦發怒,連獸人王國最強大的勇士也要退避三舍。
顯然,楊守是被某個鼬人的屁給熏暈了,不過熏暈楊守的那位顯然不是臭鼬族,不然楊守現在的感覺肯定不會這麽好。
即使如此,楊守還是感覺自己鼻子裏彌漫着一股迷之惡臭,熏的腦仁兒都發疼。
面前這個鼬人應該是黃鼬一族,在鼬人一族中,一直以行動敏捷見長。
“真的非常抱歉,旅行者,”
對面的鼬人長者走過來,沖楊守微微鞠躬:“之前是我們的孩子太頑皮了,讓你受驚了。小莉,還不快出來?”
鼬人長者話音剛落,門口便走進來另一個個子稍矮的小鼬人,朝着楊守深深鞠了一躬:“實在對不起,先生。”
是個女鼬人,穿着一身樸素但很幹淨的衣服,長的很清秀,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怯怯地看着楊守一。
這真是……
被女孩兒的屁給熏暈了?
“好了好了,其實也沒啥事。”楊守擺擺手,有些無奈地說道。
鼬人一族向來愛好和平,是個天性善良的種族,和獸人王國的倉鼠人、樹懶人和海豚人,并稱四大性格最溫和的種族。
簡扶着楊守坐起來,把盛着甘露的碗遞給楊守,說道:“小莉拿我們的東西是有原因的,這位鼬人薩滿有些事想請我們幫忙。”
“哦?不過我們趕時間,恐怕沒有太多時間留在這裏吧。”楊守蹙眉說道,從床上站了起來。
“與您同行的這位美麗的小姐,已經把事情大概告訴了我,旅行者,”
黃鼬人長老走過來,雪白的眉毛随着說話的動作一顫一顫的,眼中閃爍着睿智的光澤:“如果您能答應幫我們一個忙的話,我恰好知道一條去暮色山谷的近路。”
楊守眉毛一挑,和簡對視一眼。
簡點了點頭,說道:“已經開始下雨了,峽谷中到處是湍急的洪水,連我們剛進來的那個洞口都被淹了。”
楊守聞言蹙眉,略微思忖了一下。
“呼~那好吧~”
楊守重新坐下,示意對方開始:“正好也想知道,鼬人一族怎麽會在這裏?”
“謝謝你,”
黃鼬人老者沖楊守微微點頭,走到桌子旁邊坐下,長歎了一口氣,“唉,這件事,要從一百年前說起……”
鼬人長老緩緩道來,向楊守兩人講述了一段不爲人知的曆史。
一百年前,獸人王國正處在鼎盛時期,各族人口興盛,戰力超群,連南方的人類諸國都要避其鋒芒。當時翡翠荒原最南方,也就是現在的北境大裂谷,仍然屬于獸人王國的領土,那時它還沒有大裂谷這個名字。
暮色山谷中的貢德神殿是鼬人一族的聖地,也是他們族群世代生活的地方。
和大多數人類的想象不同,鼬人族在獸人王國中以兩樣東西聞名——真正紳士一般的舉止,以及天生的建築大師。
獸人王國中很多著名的建築都出自鼬人的設計,它們的天賦,連人類王國的許多建築大師都歎爲觀止。因此,鼬人一族信仰的最重要的神明便是貢德。
但是當年,野性之心突然被盜,讓整個王國的情況急轉直下,大片的土地失去生機,植物凋零,家畜和野獸紛紛神秘死亡。
巨變伊始,原本充滿生機的大裂谷越來越荒蕪,和東邊怒水河相交的幾條支流相繼幹涸,幾乎所有的水源都滲入地下,成了地下河。
世代生活在這裏的鼬人難以割舍故鄉情結,一直沒有向北遷移。
當土地逐漸失去生機,獸人王國的勢力也一落千丈,不得不收縮國境線,眼睜睜看着大裂谷的大部分區域被人類占領,鼬人一族的族群規模也越來越小。
直到有一天,一夥裝備精良的人類強盜闖進貢德神殿,試圖搶奪鼬人一族的寶物。
當時守衛神殿的,是以作戰勇猛,悍不畏死著稱的蜜獾人和狼獾人,那夥強盜顯然沒料到,這群瘦小的鼬人會有如此強悍的戰鬥力。激戰過後,占據人數優勢的人類強盜全軍覆沒,鼬人戰士也傷亡殆盡。
就在這時,一個神秘的法師來到暮色山谷,給整片山谷施放了惡毒的法術!
神殿被玷污,貢德的恩澤不再,所有的死者都變成了活死人,原本神聖的神殿成了陰森恐怖之所。
“唉……雖然我們的族人沒有怯戰,奮戰到底,但神殿還是陷落了。”
長老長歎了一口氣,搖頭道:“自那之後,神明便不再眷顧我們,我們……我們一族全都失去了建造建築的天賦,繁衍後代的能力也越來越弱!原來族群數量超過三萬,現在已經不足三千了……”
黃鼬人長老滿臉悲憤,一拳砸在桌子上,把小小的桌子砸的吱呀亂晃。
在這個神明主宰一切的《巫師》世界中,大部分原住民都需要選擇某個神明作爲自己的神祗,來獲得某方面的恩賜。
鼬人一族在建築學上的天分非常高,這種天賦的延續需要貢德的寵愛,他們被貢德厭惡,所以失去了原本的天賦;貢德因爲神殿被玷污而降下懲罰,目前來看,影響的應該是他們後代的降生率。
這對人口本就稀少的獸人來說,是緻命的。
楊守本來也應該選擇一個神祗并成爲對方的仆從,隻不過他情況特殊,這一步直接略過了。
楊守聽到這兒,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推測的七七八八,冷哼一聲:“沒想到在這兒也能看到強拆的,啧啧~不愧是鋼之帝國啊,這一手果然玩得溜。”
旁邊的簡聽的入神,正在爲鼬人族的悲慘遭感到難過,卻聽到楊守來了這麽一句。
聽楊守的意思,竟認爲鋼之帝國是罪魁禍首?
“這跟帝國有什麽關系?”感覺到楊守語氣中的輕蔑,簡忍不住反駁道。
“這還不明顯?那時候鋼之帝國急于占領大裂谷,擴展領土,偏偏鼬人族戀家不肯走。”
楊守把碗裏的甘露一飲而盡,挑了挑眉毛:“所以就假扮強盜毀了貢德的神殿,讓鼬人族沒有依托,逼着他們自己離開。哼,守衛神殿的可是最兇悍的蜜獾人和狼獾人,哪來的人類強盜,夠本事和他們同歸于盡?”
楊守此話一出,旁邊的黃鼬人長老低下頭,難掩眼神中的傷悲。
蜜獾人和狼獾人是鼬人一族在戰場上的驕傲,在那場稱不上公平的戰鬥中卻損失殆盡,以至于百年之後的現在,兩個族群都依舊沒有恢複元氣,成了鼬人一族心中永遠的痛。
簡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兒,楊守的話說出口,她就明白事情的真相多半如此。因此,簡既爲鼬人一族感到難過,又爲自己族人的所作所爲感到不齒,心中格外糾結。
“小莉正是聽到你們談論暮色山谷,以爲你們和以前那些所謂的冒險者一樣,要去打擾我們先祖的安甯,所以才搶了你們的包裹。”黃鼬人長老略帶歉意地說道。
“沒什麽,那麽,你想讓我怎麽幫助你們?”楊守直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