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是一場盛大甜蜜的謊言,它是裹着蜜糖的毒藥,糖衣甜美誘人,讓雪巯夫人心甘情願的吃下去,毒發身亡。
嫁衣熱烈的紅,倒映在雪巯夫人眼裏,像是夏日榴花,火焰燃燒般的燦爛明烈。
像是她流的血一樣。
那樣多,浩浩湯湯漫過地面,在她的視野前蒙上無法擦除的猩紅色澤。
張晔欺騙了她,他尋了邪方,用妖丹作引,可以讓李家小姐身體好轉。
而他身邊,就有一隻現成的妖。
合卺酒。
合同心。
對雪巯夫人而言卻是一杯催命的酒。
雪巯被埋在槐樹下,陰差陽錯留下了一绺魂魄。
最開始雪巯夫人太過虛弱,沒有意識,槐樹的陰氣滋養着她的魂魄,讓她重新睜開眼來。
她一睜眼便是鋪天蓋地的紅,燦爛的灼傷人眼。
唢呐聲聲,喜氣洋洋。
雪巯夫人眼睜睜的看着她的心上人牽着紅綢,另一頭是他心愛的姑娘,歡歡喜喜入了洞房。
雪巯夫人看着他們琴瑟和鳴,滔天恨意鑄成新的魂魄,誕生不甘的邪魔。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她剛剛凝聚出實體便殺害了張晔和李家姑娘,篡改了附近人的記憶。
那些時日州主剛好有事離開了雲州,等到回來時所有的痕迹都被雪巯夫人掩蓋,她離開了雲州,修煉了邪法,等到十幾年後,改頭換面,重回故地。
她對新人懷有非同一般的怨恨與敵視,接連失控,直到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孽。
“這就是原因。”
雪巯夫人溫和看着寂歌,笑道。
這十幾年,對張晔的恨意支撐着她拼命活下去,忍受着邪功對魂魄時時刻刻的撕扯,還有無時不有的頭疼與殺意,可這恨意現在也到了頭。
房間裏忽然狂風大作,女人美豔的容貌漸漸轉淡。
她彎起眼,笑意純粹幹淨。
“寂歌姑娘,人妖殊途,你明明比誰都明白。”
“就算你再愛慕佛子,他也是人族。”
“你該及時止損。”
寂歌張了張嘴,想說自己并不喜歡寂空。
可這話她連自己也騙不過。
如果不是愛慕,她又怎麽會甘心呆在寂空身邊,老老實實的曆練。
她明明最讨厭人族了。
雪巯夫人緩緩合上眼睛,恍惚想起許多年前,張晔剛将自己撿回去的時候。
稚氣未脫的天真孩童輕輕撫摸着倉鼠髒兮兮的毛發,眼裏盡是喜愛,小聲嘀咕道。
“該給你取個名字,你這麽白,叫雪球怎麽樣?”
“這個名字太普通了,”他蹙着眉,像是遇到了什麽驚世難題一樣,半晌,拍了拍手:“叫雪巯好了吧。”
“夫子剛剛教過我,天外巯星,枝頭宿鳥。”
天外巯星,枝頭宿鳥。
雪球,雪巯。
這兩聲,便是她的一生。
多年後,張晔和李家小姐的故事被人歎了一聲可惜,但從始至終都不會有人知道,藏在暗地裏的另一個主人公。
到底無緣。
狂風驟止,黑氣散盡。
原地隻剩下一隻孤零零的倉鼠,靜靜的沒了氣息。
被死氣和怨氣浸染的灰黑毛發,早已不是當初雪一般白的顔色。
寂歌慢慢攥緊手指,摸上自己袖間暗袋裏藏着的還未完工的相思結,睫毛顫了顫。
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