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層雲堆疊在天際上，洇染出潑墨一般的色澤，狂風大作，海面上波濤洶湧，等待着将其中艱難行駛的船隻吞噬。
隔着不遠的距離，金發美貌的少年漫不經心的看着船隻沉沒。
船員絕望的面孔在他碧色的眼眸中搖搖晃晃，最終沉入海底，化爲一具屍骨。
這是海上最爲尋常的一幕，被長輩們叮囑過的小人魚不會傻乎乎的跑過去救人，而是冷漠的看着他們掙紮死去，最後和他們的先輩一樣，成爲大海的一部分。
直到忒瑞斯遇到了寂歌。
暴風雨中，忒瑞斯依舊沒有過去救人的打算，狂風驟雨落了下來，甲闆已經裂開，船上的人已經撐不了多久。
忽然間，他看見了一雙極爲漂亮的眼眸。
少女渾身濕透，淺棕色的卷發狼狽的貼在衣裙上，唇色泛白，那雙蜜糖色的眼眸卻格外好看，比他曾經收藏的任何寶石都要璀璨明亮。
第一次，少年有了想要救人的強烈沖動。
他打破自己的習慣，救下了那個少女，并将她送到了最近的一處荒島上。
救完人後，忒瑞斯本來打算離開，但是腦海裏卻一直浮現着那雙蜜糖般的漂亮眼瞳，柔和的像是深海裏一種會發出微光的晶石。
于是遊到一半的小人魚心煩氣躁的回到了荒島，安靜的等待着對方醒來。
少女的嗓音一如他想象的那般，溫軟悅耳，那雙他喜歡的眼睛含着笑意看他，低聲問道：“是你救了我嗎？”
一向冷淡漠然的小人魚有了想要逃離的沖動。
心跳的很快，每次看她，都能感到心裏強烈的悸動。
那個月夜下的吻，僅有他一人知曉，甚至不能稱之爲吻的親吻，唇瓣相碰間，忒瑞斯在短短時間裏想了很多事。
其實很多時候，忒瑞斯都會告訴自己，她是人類，自己應該和她保持距離。
可是告誡無用，少年明明下定了決心，卻在少女笑意盈盈的看來時潰不成軍。
救下雪莉爾，是忒瑞斯第一次失控的征兆。
而随着雪莉爾回到王都，是他第二次做出如此沖動且莽撞的決定。
忒瑞斯開始變得不再像他，可他真真切切的，想要爲了雪莉爾變成人類。
即使代價是離開海洋，被族群驅逐。
其實成年後，人魚并不會立即進入發忄青期，可是每當忒瑞斯看到雪莉爾，就控制不住自己。
想要雪莉爾。
想要她永遠的屬于自己。
那是埋藏在少年深處，無法言說的，最深切的渴求與願望。
成年之前，族群的長輩曾經派人秘密的給忒瑞斯傳過一次信，歎息般的勸說他，人類不會真心愛上人魚的，他遲早會後悔。
忒瑞斯将信箋焚毀，燃燒殆盡的火焰映襯着少年沉靜的面容，他眼睜睜的看着寫有自己熟悉文字的信箋化爲灰燼。
忒瑞斯沒有将這件事告訴雪莉爾，隻是在心裏默默想道。
自己不會後悔。
哪怕他最後的結局是被欺騙，被辜負，亦是心甘情願。
三更。
有些晚了，今天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