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義玄看了對方一眼,沉默一會兒。
“你什麽意思?”
“我覺得,清河崔氏到了該改變的時候了。”王珪道。
“改變?”崔義玄嗤笑,又無奈道:“我當然知道這些,而今天下漸漸安穩,勢必得要改變,可是我在族中人微言輕,根本不會有人支持我。”
王珪道:“話雖如此,但你仍要努力。你也看見了,現在的天下早已從戰亂中走出來。當今陛下,文韬武略,又勝在年輕,隻要一直長治久安,大唐必将強盛。此時不改變,等到大唐徹底崛起的時候,那可就遲了。到時候,伱們改變了,朝中也未必會有你們的地位。”
崔義玄苦笑道:“就算你說的是事實,那也沒什麽用處。我不怕告訴你,族中的長輩,根本不打算讓族中才俊出仕,他們甯願繼續耕讀傳家。”
“可我們總要做些什麽不是麽。”王珪道:“年關将至,崔兄有多久沒回去看看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崔義玄已經明白王珪的意思,于是他試探道:“王兄此來,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非也。”王珪搖頭,說道:“若是陛下的意思,直接告訴你便是,何須借我之口。今日我來,是希望我們不要被落後的太多,我們已經在漸漸失去說話的機會了。”
聞言,崔義玄長歎一聲。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
“那你的決定是?”
“我打算回去看看。”崔義玄下定決心。
“好。”王珪道:“若有所需,不妨告訴我,能幫到你的,我絕不推辭。”
“多謝。”
皇宮、甘露殿。
李智雲看着奏疏上形形色色的推薦人,有些無聊的将奏疏甩在一邊。
工部尚書讓誰做,是他一句話的事情。可這句話卻不能亂說出來,否則會引起不必要的波瀾。
做皇帝,一言一行都會被百官解讀,他必須要小心謹慎。
伴君如伴虎,如果不能做一隻心思莫測的老虎,那麽遲早會被大臣們研究透,進而被大臣糊弄。
隻有神秘,才會讓人畏懼。
眼下便是如此,各個大臣都在試探他心目中的人選。
便在此時,耳邊傳來外面的喧鬧聲,李智雲有些奇怪,遂問身旁侍候的高良忠。
“外面怎麽了?”
高良忠回道:“是宮人們正在布置年節事務。”
李智雲問道:“今年要大辦?”
“皇後娘娘說了,今年天下安泰,宜稍辦一下,讓臣民們共樂一番。”
“哦。”李智雲緩緩站起身,說道:“走吧,去後宮。”
“是。”
房府。
近來,年節将至,房玄齡格外忙碌,忙着接收大理寺那邊送到刑部的社會敗類。眼瞅着要過年了,社會敗類們必須處理一下,否則皇帝問起來,那就是積壓政務,要追責的。
喝了口熱湯,房玄齡又拿起公文閱讀,他現在習慣性的在家裏面加班加點。
“不能休息一會兒麽,我見你每次回來都帶着公文,将家裏弄的和你刑部衙門一樣。”盧夫人在旁邊埋怨道:“都要過年了,怎麽還不能休息。”
“不是我的刑部衙門,是朝廷的。”房玄齡笑着糾正夫人。
“好好好,朝廷的刑部衙門。”盧夫人無奈道:“你這麽拼命做什麽,已經貴爲一部尚書,有些事情,交給手下人去辦不好嗎?”
房玄齡苦笑道:“非我不願偷懶,而是不能也。尚書左仆射杜公待我甚厚,陛下賞賜更是不斷,你叫我如何能松懈。前些時候,陛下還法辦了一些人。刑部清獄,底下人沒辦好差事,可讓我在朝臣面前丢了臉面。”
聞言,盧夫人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囑咐他休息,便沒有打擾他繼續處理政務。
半個時辰後,仆人來報,于志甯來了。
房玄齡得知消息,親往迎接。
客廳。
“你今日怎麽有空來我這兒了?”房玄齡笑着說道:“中書省這幾日應該不輕松吧。”
“呵,中書省何時輕松過。”于志甯冷笑道:“楊恭仁自然不用多說,一些處理事情的能力他還是有的,至于李叔良.不提也罷。”
在他看來,李叔良待在中書省純粹是混吃等死,一丁點用處都沒有。但凡有事,肯定是他這個中書侍郎頂上去。
房玄齡身爲刑部尚書,多少知道一點李叔良的能力,所以對于志甯抱以同情的目光。
碰上個無能的上司,确實要比别人更忙碌一些。
“你此番過來所爲何事?”房玄齡道:“若是拜年的話,現在可太早喽。”說着,他還調侃一下。
于志甯擺擺手,“我給你拜年?你想什麽呢,我兒子給你拜年還差不多。”
“哈哈哈。”房玄齡大笑。
于志甯道:“玄齡,以咱們倆人的交情,我就不和你彎彎繞繞了,直說了吧,我是爲了工部尚書的位置而來。”
“你有意工部尚書之位?”房玄齡放下茶盞,語氣多了一絲鄭重的意味。
“不錯,我确實有意。”于志甯點頭道:“一來,繼續留在中書省無甚建樹。二來,當今陛下越發重視六部,若能自六部走一遭,往後我也好過一些。”
房玄齡沒有立即答應他,而是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們雖然被陛下啓用,但原神策府的人,其實對我們還是很警惕,還有原李建成的人。何況,陛下那邊,我們說話,未必能起到效果。”
“這些我都知道。”于志甯道:“但是,我不得不去做,你也知道關隴現在什麽情況,如果我不上進一些,處境堪憂。”
眼下的朝堂,再也不是先帝那時候的朝堂,三省六部,關隴人居高位的太少了。
而能代表關隴貴族利益的人,則更少。
“你這麽想,陛下知道麽。”房玄齡爲難的說。他的潛意思是,你難道不知道陛下打壓關隴人麽。
于志甯是聰明人,很快便明白房玄齡的意思,故而歎了口氣。
“我何嘗不知道這些呢,隻是我也是沒辦法。于氏,窦氏,獨孤氏等家,現在都在沉寂,若我再無作爲,隻怕.”于志甯搖頭歎氣。
房玄齡抿嘴問道:“你打算怎麽做?”
“我希望你能幫我試探一下陛下的意思,若是陛下真不願讓我進入工部,那我不會強求。如果,我是說如果,陛下若沒有明确反對的話,我會竭盡一切力量争取。”
房玄齡思索片刻,回道:“好吧,我會找機會幫你問問。”
“玄齡,多謝!”于志甯抱拳。
“不必如此,你我也是一起走過來的。”房玄齡道:“我會盡力幫你。”
“好。”
待于志甯走後,房玄齡歎息一聲。
于氏哪是爲了什麽工部尚書啊,他們是爲了日後的相國之位啊。
誰不知道,當今陛下,喜歡從六部提拔大臣進入政事堂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