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做了皇帝之後，李智雲明白了很多令先帝爲難的事情。有的時候看見惡事，不是他不想去懲罰惡徒，而是不能在短時間内就直接動手。如同他這個皇帝要喜怒無常一樣，如果讓臣子們揣測到了他的心思，那麽情況可就會變得危險了。
這次的事情，無論有無幕後黑手，必須到此結束，至于後面要不要查，怎麽查，可以暗中進行。如果光明正大的查出來，萬一這個幕後黑手是朝廷大臣，杜如晦的政敵。
自己要不要處罰？
從理性上來說，他并不想處罰。作爲皇帝，他可以相信杜如晦，重用杜如晦，甚至于愛護杜如晦，但是決不能讓杜如晦在朝堂上一家獨大。
如果，整個朝堂上，所有人都不敢對杜如晦有任何心思，那種情況，想想就可怕。
那後果，李智雲無法承受，更不能接受。
權力必須要握在自己手裏。
而且，其實李智雲這麽做也是爲了杜如晦好。他不想有一天杜如晦在自己的扶持下，失去本心，最後還是要他親自動手送走。
那種事情，他真的不想去做。不是他不相信杜如晦，而是人性本質上是很複雜的。
權力素來是導緻人膨脹的催化劑。
平衡朝臣，其實對于自己青睐的臣子來說，未嘗不是一種保護。當然，前提是平衡的雙方隻是政見不同，而不是一方善良，另一方自私自利。
像是現在的政事堂一樣，幾名相國就是單純的政見不同，并非是心有貳意，甚至于雙方有私仇。
而從感性上來說，他想給杜如晦一個交代，抓住幕後真兇。前提是真的有這個兇手，如果沒有自然談不上。
杜如晦跟随他多年，是真正的從龍功臣，李智雲對他，終究是與别的臣子不同。
而且這一次，許敬宗用的是下三濫的手段，李智雲心裏自然很不爽。
兩種情緒交織，讓李智雲一時之間做不出決定。
查，還是不查。
又或者是，暗中調查？
便在此時，杜如晦低聲道：“陛下，事情已經過去，就讓他過去吧。”
聞言，李智雲沒答應也沒反對。
帝王有時候就是這般糾結。
以他和杜如晦的交情，以及杜如晦立下的功勞，李智雲怎麽得也要給杜如晦一個交代，一查到底。
但是，他卻因自己的身份和目前的朝堂情況，隻能糾結着。
“許敬宗已死，此事暫時就這樣吧。”李智雲淡漠的說。
“是。”幾人答應。
幾個時辰後，相國們相繼離去，李智雲留下杜如晦，陪着自己在廊下漫步。
“許敬宗的事情，處理的有些毛糙了。”李智雲歎息一句。
杜如晦低頭道：“陛下，臣覺得處理的很好，不管如何，還了臣弟的清白。”
李智雲搖搖頭，說道：“朕有時也挺爲難的，請你諒解朕。”
“不敢。”杜如晦道：“臣絕不敢這麽想。”
“你放心吧，朕會讓人暗中繼續調查，如果真的有幕後黑手，朕會給你一個交代。”
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給杜如晦一個交代，同時也是給他自己一個交代，成全他們的君臣之情。
杜如晦對自己的忠心，他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他豈能視而不見呢。
隻不過，這件事情不能公開。因爲要是許敬宗的背後真的有人在指使，那麽查出來，難免引起朝野動蕩。
杜如晦可是相國，敢對相國出手的人，能簡單麽？
“謝陛下垂憐。”杜如晦感動道：“陛下，其實您不用做這些，不管情況到底如何，這都是臣的事情。”
不管有沒有幕後黑手，其實都是沖着他自己來的，和皇帝沒有多大關系。現在陛下願意相信他，繼續暗中調查，已經是對他的格外恩典了。
這一刻，杜如晦能感覺到皇帝的人情味。他對皇帝忠心耿耿，皇帝也對自己不薄。
否則，皇帝若不想繼續查下去，其實也對得起他。因爲朝廷已經還了他的清白，而現在皇帝願意繼續暗中調查，其實是在幫他找出害他的人。
“謝陛下。”杜如晦再度感謝。
“行了，伱與朕之間，别說這些，今日你留在兩儀殿，陪着朕一起用膳吧。”
“是。”
夜幕落下，老鼠們開始活躍起來。
十幾個勁裝大漢翻牆躍進許府，搜尋目标。
約莫過去一炷香時間，十幾人裏裏外外搜了一遍，沒有找到他們的目标人物。
“武伯，人不在。”
房間裏，一名中年男人對着武伯說。
雖是夜晚，但這些人行動卻沒有蒙上面罩，更沒有穿上什麽黑色的夜行服。因爲，在這長安，若是穿上那種衣服，才是真正的引人注目。他們雖然擅長武技，可不代表他們擅長飛檐走壁。正常人走什麽道路，他們就走什麽道路。
頂多，他們的速度快點罷了。
武伯目光落在亂糟糟的室内，搜尋一會兒，最終落在一隻杯子上面。
他伸手摸了摸杯壁，嘴角微微一勾，“熱的，人剛走不久。”
“追！”
“是！”
十幾人離開許府，分開搜捕許昂和虞氏。
對于長孫無忌來說，這次他在許敬宗身上吃了一個大虧，自然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許昂，他必須要除掉。
半個時辰後，一處街道上，許昂面色發緊，攙着虞氏，正在一路跑一路走。
在他們身後，武伯等人已經漸漸追趕上來。
“站住！”
“許昂，你逃不了！”
武伯怒吼一聲，帶着弟兄們一躍上前，将許昂和虞氏團團包圍起來。
許昂道：“你想幹什麽，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害了父親，你們爲什麽還不放過我，這裏可是長安，你們想幹什麽！”
武伯嗤笑一聲，僞善道：“别緊張，我們是來幫助你的，跟我們走吧，我家主人會爲你安排好去處，相信我。”
“相信你？憑什麽？”許昂發笑，“我已經決定離開長安，不需要你們幫助我。”
“這可由不得你。”武伯冷笑一聲，招呼手下動手。
這裏到底是長安，他可不想節外生枝，引來衙門的人。
就在那些人要撲上來的時候，一聲大喝忽然響起。
“住手！”
緊跟着，一道人影快速奔來，擋在許昂身前。
武伯瞧見那人，皺眉道：“小子，你是誰？”
“薛禮！”
今日，薛禮在學校慘遭留堂背課文，好容易過了關，準備回家，不想會在長安遇見賊人當街行兇。
因爲正義心作祟，薛禮毫不猶豫跳出來。
唐人敢戰，唐人不懼戰。
尤其，薛禮還經過軍隊的訓練洗禮，早已練就一身正氣。加上他現在的年紀，正是沖動，做事不顧後果的時候。
于是乎，他腦袋一熱便沖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