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則消息震驚朝野。
劉文起行巫蠱之術,謀害秦王,現已被查明,收繳大牢,連帶着相國劉文靜也一同下獄。
很快,百官就知道前因後果。
表面上的前因後果,有些人覺得是真的,有些人嗤之以鼻。最起碼,太子就覺得劉文起是被人陷害的。
可現在的問題是,人證物證俱在。而且,那個小妾現在還被裴寂和秦王所控制。更重要的是,查案的人是裴寂。
太子現在有種面對刺猬,無從下手的感覺。
“此案唯一的突破口是那個小妾。”鄭善果對李建成說道:“隻要能讓這個小妾改口,一切都能挽回。”
“不可能的。”韋挺潑冷水,“不管這個小妾是不是被人買通的暗子,現在這個小妾也不會改口。你要知道,誣陷朝廷官員,以奴告主,這兩項都是死罪,你覺得那個小妾會犧牲自己,救下劉文起嗎?”
面對韋挺的言語,鄭善果不滿道:“難道你讓殿下坐視劉相被劉文起牽連嗎?”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
“我”
“夠了!”李建成打斷他們,煩躁的走到窗邊,“孤讓你們過來,是來商議對策的,不是讓你們來吵架的,要吵架,滾出去!”
瑪德,不夠煩是吧。
“臣知罪!”鄭善果和韋挺同時認錯。
王珪低聲道:“殿下,現在情況已經是這樣,再着急也沒有用,不如靜觀其變,如果到時候保不住劉文起,那一定要保住劉文靜。”
“孤當然知道這些,隻是你要知道,如果坐實劉文起行巫蠱之事,劉文靜也難逃其罪。”
縱觀曆史上的巫蠱之禍,哪一次不是殺的血流成河。
這個道理,所有人都懂。正是因爲懂,所以才讓人不寒而栗。
鄭善果更是咬牙道:“殿下,臣懷疑此事背後有人在謀害劉相。”
還用你說,以爲孤不知道?
李建成陰着臉,“孤知道是誰在挑撥風雨,他一定是想要報仇,夠狠!”
上一次,東宮對付窦氏。
這一次,他就對付劉文靜,果然狼子野心,不可容忍!
這個時候,他想起劉文靜曾經說過的話,不除掉對方,東宮就難以安穩!
現在,他認可這句話。
王珪問道:“殿下,劉相可有留下什麽話?”
“沒有。”李建成搖頭,“他沒有留給孤任何的話。”
說起這個,李建成就非常的煩躁。
王珪道:“殿下,你要想辦法去見劉相。”
既然他們商量不出一個所以然,那也隻有去問問劉文靜的意見。
“可劉文靜不在大理寺,他在刑部。”鄭善果說道。
“無妨。”李建成道:“刑部可不是秦王作主。”
刑部大牢。
劉文靜面色沉靜的坐在草垛上,在他對面,裴寂笑吟吟的立在牢外。
“劉相好雅興,這個時候還能如此沉着,看來劉相确實不知道劉文起犯下的罪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劉文靜睜開眼。
裴寂道:“是不是你所說的那樣,我可不清楚,我隻知道,劉文起罪行難以洗脫。巫蠱之術,爲曆朝曆代所不能忍,劉相還是要做好準備才是。”
“裴寂,我萬萬沒想到,你是秦王的人。”劉文靜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從前,到現在,一直認爲裴寂不是秦王的人。可是現在,他的想法改變了。
裴寂微微錯愕,旋即搖搖頭。
“劉文靜,你這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你不是秦王的人?”劉文靜皺眉道:“既然你不是秦王的人,爲何要配合秦王?”
“因爲犯罪的人是劉文起呀。”裴寂毫不掩飾自己對劉文靜的惡意。
劉文靜一怔,旋即道:“你就這麽憎恨我麽。”
“你不也是一樣麽?”裴寂反問。
聞言,劉文靜微微沉默,旋即他惆怅道:“你還記得麽,大業年間,我爲晉陽縣令,你爲晉陽宮監。你我二人出則同入,入則同宿。時年賊寇四起,烽火狼煙。你說,貧賤至此,世事離亂,何以保全自身。我告訴你,世途如此,時事可知,形勢可以預見,你我二人相處投合,又何必憂慮貧賤。
聖人龍潛于淵,你我慧眼識英雄,一朝扶持明主,匡扶社稷,位列朝堂。可是現在,你我相争不斷,竟至于此?”
裴寂冷笑道:“那是因爲你蠢!”
“我蠢?”
“沒錯,聖人在朝,你不思報效聖人,反而提前效忠太子,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荒謬!”劉文靜反駁道:“太子乃是國之儲君,效忠太子,有何過錯?”
說到這裏,裴寂就不想再和劉文靜聊下去了。
因爲劉文靜還是那個天真的蠢貨。
效忠太子本是沒有錯的,隻是放在當下卻是愚蠢至極。自晉末以來,南北朝并立,帝位更疊不斷,多少父子相殘,兄弟相殺。當今聖人,看似開明,實則斤斤計較。
提前效忠太子,等同于效忠‘新君’。而今聖人身體未見衰退,龍興虎猛。若是效忠太子,等同于另立朝廷,架空聖人。
血史在前,聖人豈能不防?
更重要的是,若他與劉文靜繼續相善,聖人絕難容忍。
“你不懂。”
“我不懂?”劉文靜冷笑,“我懂,我比你更懂!裴寂,今日你若殺我,聖人絕難容忍你。我若死,你必成聖人眼中釘,你好好想想吧!”
“哈哈哈哈!”裴寂狂笑不已,仿佛聽見什麽贻笑大方的笑話。
“你笑吧,等到你身陷囹圄,你就笑不出來了。”劉文靜道:“今日你爲聖人爪牙鷹犬,縱橫朝堂,無人可制。但是等到新君即位,你将死無葬身之地。
你與東宮,勢不兩立。天策府那邊,你與秦王素無往來,平日多有掣肘。無論最後誰爲新君,你都是死路一條!
說實話,我始終想不明白,你不效忠太子,也不效忠秦王。聖人而今确實大權在握,可是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你當如何?
還是說,你根本從未考慮過将來?”
“你不懂。”裴寂搖搖頭,“劉文靜,你太蠢了,自以爲我之于聖人的作用就是打壓太子,打壓你,你根本就不懂。”
劉文靜冷笑,“我若死,必等你。”
“誰都會有一死的,我當然逃不掉,但是絕不會像你說的那樣。”裴寂說道:“你太高看自己了,聖人從未将你和太子當成對手,是你們自己看不明白,想不明白。”
“什麽意思?”劉文靜問。
裴寂淡淡道:“聖人是皇帝,看到的,想到的,遠超你我。想做聖人的對手,你還不配。你的器量,實在太小了。”
言罷,他轉身離去,留下劉文靜孤獨的坐着。
在裴寂看來,劉文靜的目光太狹隘了。
太子和秦王的對立,确實是聖人一手促成,但要是說聖人将太子和劉文靜看成對手,那隻能說可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