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四方城池之上,無數鄭軍士兵看見唐軍士兵在瘋狂伐木,他們看着那一堆堆被運走的木料,不覺緊了緊身上的薄衣,似是看到了寒冬凜冽的未來。
“韋卿,唐軍在周圍伐木,是否想要将木料伐盡,讓我洛陽軍民凍死于寒冬之手?”太子王玄應看着韋霁。
韋霁低聲道:“唐軍圍城,我朝外無援兵,内中糧草不濟,眼下寒冬降臨,唐軍應該不會再冒險攻城,他們伐木,一是爲過冬所需,二也是如太子所言。”
王玄應臉色驟然難看,他問道:“卿可有解救之法?”
“派人阻止唐軍。”韋霁道:“這是唯一的辦法。”
王玄應怔怔的看着韋霁,他能從韋霁平淡無波的語氣中聽出絕望的意味。
鄭軍此番多與唐軍交手,勝少敗多,而今若要主動出城對敵,勝負難料不說,一旦城門失守,後果不堪設想。
難道要坐以待斃?
王玄應咬咬牙,轉身去尋王世充。
韋霁看着王玄應走開,兀自一歎。這一日終究是來臨了。自鄭軍進攻潼關無果之後,他就預料到了這一日。隻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王世充崩滅在即,他韋霁又當何去何從呢?
想到這裏,他嘴角露出一絲苦澀。唐軍數十萬大軍圍城,此番洛陽必敗無疑。
王玄應在皇宮見到王世充,在場的還有他的兄弟們。
此前,王世充讓他的兒子,侄子們分别駐守各個城池,築起防線,阻止唐軍推進。但無一例外,他們都被唐軍所敗,隻能率領殘餘兵馬回歸洛陽。
而今唐軍圍城,又瘋狂砍伐林木,意圖困死洛陽。他們無計可施,隻能來此詢問王世充,下一步該怎麽辦。
王世充自己也想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正面戰場打不過唐軍,說什麽都是虛妄。
王世偉急忙道:“陛下,你要想想辦法啊,洛陽已經沒有多少糧食兵馬,唐軍又有數十萬大軍圍城,若是無人救援,我們王氏一族可就要”
“住口!”王世充喝斷王世偉。
王世偉是王世充兄長,封楚王。
王世充臉色陰沉道:“不用慌亂,朕已經派人聯絡窦建德,隻要窦建德南下,洛陽之危可除。”
“窦建德會來救我們嗎?”王世恽問。
“他一定會來。”王世充自信道:“若是鄭國沒了,他的夏國也難逃一死。”
洛陽就是窦建德擋在李唐出關的防線,如果洛陽失陷,河北必定難以保全。王世充笃定,窦建德一定不會坐視他被唐軍打敗。
有王世充的信心加持,王氏一族衆人多了幾分信心。
王世偉問道:“陛下,軍中糧草不夠,該怎麽辦?”
“這還用朕教你嗎?”王世充森然道:“唐軍殘暴,若是讓他們打下洛陽,百姓難以得存,現在正是軍民一心,共同抵抗外辱的時候,糧草但有不夠,可向百姓借調。等唐軍退去,朝廷自會百倍奉還。”
“是。”王世偉應道。
王玄應心中暗歎,這所謂的借調,隻怕是有借無還。而今洛陽百姓已經恨他們王氏入骨,再這麽下去,隻怕會激起民變。可惜,縱然他清楚這些,他也不想去阻止。
因爲,這是能讓他們堅持下去的唯一辦法。
王世恽問道:“陛下,我們是否要阻止唐軍伐木?”
聞言,王世充搖搖頭,“他們要就給他們,現在我們隻要守住洛陽城就好。”
“可是寒冬在即,沒有柴禾,如何生火驅寒?”王玄應問道。
“洛陽建築良多,許多都是無用之物,不妨借此拆除,供三軍取暖。”王世充說。
“是。”
王世充現在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傾盡全力,守住洛陽。隻要洛陽根基在,鄭國就能再度複生。反之,若是洛陽失守,到時候有再多的民心都沒用。
韋府。
“聽說王世充下達命令,向百姓借調糧食,同時還拆除了城南的一片民居,導緻數千百姓無家可歸,可是真的?”韋津問道。
韋霁意外的看他一眼,點頭道:“不錯,現在唐軍将洛陽包圍的水洩不通,又在城外大肆砍伐林木,目的是想要借天時地利,讓鄭軍士兵饑寒交迫。”
韋津沉默道:“看來,唐軍準備困死洛陽。”
“這也不奇怪,洛陽經過楊廣的數次修葺加固,短時間内很難攻破。圍而不打,困死洛陽,不失爲一個辦法。”韋霁說道。
便在此時,一名奴婢走到廊下。
“主人,京兆老家來信。”
雖然洛陽城門已經封閉,但有些暗地裏的門徑,還是可以傳遞消息的。
“拿上來。”
“是。”
韋霁接過信件查看,他原以爲隻是一封普通的信件,但是萬萬沒想到,這居然是一封事關人命的急信!
“快看!”
韋霁看完後,連忙讓韋津看。
韋津看完後,整個人也有些恍惚。他問道:“你覺得此事是真是假?”
“此事如何能作假?”韋霁先是反問,緊跟着道:“依我來看,多半是真的。如今思齊在楚王麾下效力,珪娘更是嫁給楚王,若是我們能助唐軍破城,未必不能脫險!”
韋津雖然心死,但是不代表他真的想死。現在有機會逃得一條生路,他心髒又開始跳動。
“信中所言,讓我們散布謠言,事關重大,不能等閑視之。而今你我兄弟,在洛陽無人可用,如何配合他?”
韋霁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什麽,低聲道:“你别忘了,獨孤機和獨孤武都還在洛陽。”
“你的意思是?”
“獨孤家支持李淵,他們豈會陪着王世充一起死。我們能收到這樣的信,獨孤家應該也收到了。”
韋津道:“你想聯絡獨孤氏?”
“不需要聯絡。”韋霁道:“我們隻需要找人盯着獨孤氏就可以,隻要确認他們的動向,再行聯絡不遲。”
韋津看着手上信件,重重點頭。
“好,就這麽辦。”
天下何人不通唐?
韋氏也好,獨孤氏也罷,雖然效忠的皇帝不是一個人,但是他們都是在下注。
如今王世充敗亡在即,他們豈會陪着王世充一起埋葬。
換句話說,他們投資失敗,隻是他們個人的失敗,他們背後的世家卻勝利了。
譬如這次,王世充若亡,獨孤機和獨孤武都二人不會被殺,因爲他們是獨孤氏族人。
韋霁和韋津也是同樣的道理。
現在的王世充,并不知道手底下的臣子們惶恐不安,各尋出路。他現在隻想要聯絡窦建德,然後借助窦建德将唐軍趕回關中。當然,要是能和窦建德聯手滅掉唐朝,那就更好了。
然而,一則不幸的消息迅速傳入洛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