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八月，唐軍和鄭軍鏖戰已經進入慘烈階段，還是難分勝負。不過作爲攻城的一方，鄭軍的死傷頗爲慘重。
值此時，酷暑降臨，雙方都在比拼最後的意志力。
“好熱啊。”王行本看着烈陽，感覺整個人都快被燒成灰燼。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流過臉頰，仿佛渾身置于火爐中一樣。
在他前方，鄭軍數日的進攻節奏已經降至最低。随着越來越多的士兵死在潼關腳下，鄭軍内部開始産生畏戰情緒。無論王行本如何壓制，這種情緒卻一直無法消除，而是像幽靈一樣盤桓在鄭軍之間。
張童仁在旁說道：“不能再打了，現在弟兄們都不願意繼續攻打潼關。再打下去，我擔心士兵會逃。”
王行本默默不語，實際上他很清楚，就算他想打，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潼關，像是天門一樣，橫隔在他面前。
打到現在，雙方比拼的無非就是毅力二字，誰能堅持下去，勝利就屬于誰。不論是攻城的鄭軍，還是守城的唐軍。
攻城方損失慘重，守城的唐軍也差不多。
截至目前，唐軍傷亡已經高達兩萬。
杜如晦幹完一口清水，說道：“殿下，雖然我軍損失慘重，但是鄭軍想必更加慘重。屬下猜測，鄭軍連日強攻，損失隻怕不下四萬。”
在場的李道玄、李道宗、張士貴、段志玄等人都深谙兵法，對于杜如晦說的戰損比表示贊同。
李道玄擔憂道：“五哥，若是鄭軍還是這麽打下去，隻怕我們要向長安求援。”
潼關守軍數量到底是沒有鄭軍龐大的，若是鄭軍真的不顧一切，一直猛攻，以命換命，他們必須要向朝廷求援。
李智雲手掌附在城牆上，灼熱的溫度從掌心傳到身上，他搖搖頭，說道：“馬上就要月末，鄭軍的糧草堅持不了多久，現在就看誰先撐不住。傳令下去，将所有的火油都搬上城，死守潼關。”
“遵命。”李道玄抱拳。
李智雲很清楚，潼關的勝敗不取決于他，而取決于李世民能否擊敗窦建德。
隻要二哥給力，到時候鄭軍必退。
衆人散去，杜如晦和薛收走到他身邊。
“殿下，其實屬下以爲，我軍死守多日，或許可以出其不意。”杜如晦建議道。
李智雲思忖道：“你的意思是襲擊鄭軍？”
“不錯。”杜如晦道：“我軍長久死守，從未出過潼關一步，鄭軍定然猜不到我軍敢在此時襲擊。況且，鄭軍猛攻多日，士兵損失慘重，警惕性必然下降，此時正是我軍襲擊的好時機。”
李智雲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讓謝叔方、秦瓊、李君羨、程咬金幾人來見本王。”
“是。”
這是一次嘗試，如果成功，自然是意外之喜，如果失敗，那也沒什麽。
當夜，謝叔方和秦瓊率領五千騎軍，夜出潼關，奔襲鄭軍大營。
連日鏖戰，鄭軍死傷慘重，人疲馬憊，加之唐軍此前從未敢出潼關一步，他們根本沒想過唐軍會在這個時候襲擊鄭軍大營。
大戰爆發，鄭軍被殺的措手不及。
跟随謝叔方和秦瓊的騎軍乃是精銳兵馬，騎**通，他們狂襲而去，火箭急速射向鄭軍大營。
霎時間，火光沖天而起。
“殺！”
長矛挑破帳篷，後面的騎兵一槍捅死急急忙忙穿戴甲胄的鄭軍校尉。
“敵襲！”
随着号角聲吹響，鄭軍從疲憊中驚醒，他們宛如迷茫的羔羊，抱着布甲，拿着長刀，在雜亂的火焰中四處亂逛，不知所措的看着唐軍騎兵來去收割同袍性命。
“殺！”
唐軍戰馬雙蹄高高擡起，而後猛然落下，瞬間踩碎鄭軍士兵胸膛。
當王行本匆忙沖出營帳之時，隻看見火焰之下，唐軍騎兵追着鄭軍士兵屠殺。
火焰攀附哨塔，木料很快被燃燒殆盡，壓力摧垮哨塔，轟隆一聲倒地四分五裂。
屠殺、慘叫，聽在王行本耳中宛如死神鐮刀揮舞的破風之音。
眸子中倒映着仇恨的火焰，王行本帶着親兵快速後撤。當他找到慌亂的王世恽時，雙方非常有默契的率軍逃竄。
唐軍的突然襲擊，出乎所有人預料。雙方打到現在，李智雲在他們心中的印象和王八沒有兩樣。
“單雄信、楊公卿，你們二人負責斷後！”
匆忙下達命令，王世恽帶着親兵轉眼間向後急撤。
單雄信和楊公卿對視一眼，無奈收攏兵馬，抵抗唐軍掃蕩。
秦瓊率領兵馬，從西邊一路殺向中營，破開中軍之時，碰上昔日的同袍單雄信。
刀光劍影之下，沒給他們叙舊的機會。
秦瓊馬槊橫掃，一擊之下，單雄信連人帶馬險些被掀翻在地。
“降了吧。”秦瓊看着昔日同袍。
單雄信搖搖頭，招呼親兵圍攻而去。
秦瓊心有不忍，正欲出手，不想一騎從旁沖出。
“讓我來會會你！”
來者正是支援而來的李道玄。
噹！
金戈之音響起，李道玄和單雄信戰作一團。
“我來助你！”楊公卿大吼一聲，沖上去，欲助單雄信斬殺李道玄。
但此時，秦瓊卻是冷哼一聲，縱馬挺槊，将楊公卿攔下。
十招之内，秦瓊斬下楊公卿頭顱。
目睹楊公卿陣亡，已經身受輕傷的單雄信毫不猶豫撤退。他本就難敵秦瓊，現在還有一個李道玄，若是留下來必死無疑。
唐軍一路窮追猛打，打死打傷鄭軍一萬餘人，俘虜三千餘人，一戰大勝。
得知偷襲大勝，李智雲毫不猶豫下令，命潼關守軍盡出，追殺鄭軍。
三日之内，唐軍陸續收複失陷的諸多城池，一直殺到陝州陝縣方才停下腳步。
而此時，鄭軍已經退回河南郡。
戰後統計，唐軍損失不過千人，但是十萬鄭軍，卻因攻城，被襲擊，死傷殆盡，收攏殘兵之後僅存三萬餘人。
于筠趁機建言，“大王，末将願意率軍繼續追殺，直下洛陽！”
“是啊五哥，咱們打洛陽吧！”李道玄大聲附議。這一戰他殺爽了，一路窮追猛打，殺的十分痛快。
杜如晦連忙勸阻，“殿下，我軍一路狂飙突進，後勤糧草遠遠落下，若是此時強攻洛陽，無異于羊入虎口。再者，三軍士兵連日強戰追殺，身心俱疲，此時應該休整三軍！”
“殿下，杜參軍所言有理，屬下也以爲應該休整三軍，日後再做打算。”薛收說。
李智雲攥着缰繩，看着混亂的戰場，點頭同意。
“傳令，三軍不可再追。”
“是！”段志玄抱拳。
于筠咬咬牙，還想再勸，卻不想李智雲已經打馬離去。
其實，李智雲當然是想直接打下洛陽，但是現實情況不允許他這麽做。他麾下的兵馬也沒有多少，面對洛陽堅城，毫無勝算。
再者，杜如晦和薛收說的也沒錯。唐軍一路追殺，後勤糧草跟不上大部隊，一旦他率軍深入河南郡，遭到鄭軍包圍，到時候可就是大喜變大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