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二年三月下旬,長平王李叔良進攻朱粲失利,反被困死南陽城,廬江王兵敗退守武關。
消息傳回長安,李淵震怒,召集群臣,商議對策。
武德殿。
政事堂六相,裴寂、劉文靜、蕭瑀、陳叔達、窦威、窦抗,六人最先抵達。随後太子匆匆趕來,最後則是皇帝李淵。
“拜見陛下。”
“衆卿免禮。”李淵揮揮手,坐下。
當李建成擡起頭的時候才發現,李淵額頭上包着布巾。
“父皇,可是身子不爽?”他關心的問。
李淵對他有些愛答不理,哼道:“朕倒是想養好身子,可總有事情,讓朕寝食難安。有人告訴朕,廬江王可堪大用,如今呢?啊!”
李建成頓時感到委屈,他知道父皇是說商州的戰事。可當初他對李淵說,李瑗隻是率軍去支援,指揮大權還是李叔良的。再說,當初他可是反對李叔良主動進攻朱粲的。
現在事情搞砸,怎麽也不能把氣撒在他頭上吧。
劉文靜道:“陛下,如今長平王被困南陽,朝廷一定要派兵去救援長平王。”
這是一句毫無營養的廢話。不救長平王,難道看着他被朱粲烤着吃嗎。
裴寂冷冷道:“當初劉相建議李瑗率軍去支援長平王,我就持反對意見。李瑗雖爲宗室,但此前未領一軍,未勝一仗,如何能擔當一軍主帥的責任?果不其然,現在長平王因李瑗之故,被困南陽,生死危殆。”
裴寂和劉文靜這對冤家,在政事堂的争鋒相對已經不是一回兩回,其他人早已習慣。
甚至劉文靜也不奇怪裴寂這個時候攻擊他,但是他仍然感到憤怒。
“當初陛下也同意廬江王領軍,事到如今,裴相卻将責任推給我一人,真是荒謬!”
他自己心裏也恨死李瑗這個廢物,好不容易争取來的機會,結果被李瑗弄成這樣,讓他下不來台。
“你的意思是,這都是陛下的錯?”裴寂反問。
劉文靜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裴寂這是在給他挖坑,他當即反駁:“我何時說過!”
“冤有頭債有主,總得有個人錯了吧。難不成,廬江王沒有朝廷的同意支持,他就自己率軍去了商州?”裴寂不依不饒。
劉文靜咬牙道:“當初裴相也是贊同廬江王領軍出征的。”
“那是因爲某些人将廬江王誇的天花亂墜,蠱惑了陛下!”裴寂嘴巴毒的很。
“夠了!”李建成出口打斷,說道:“商州戰敗,事後自有計較,現在還是想想如何救援皇叔才是。”
“咳咳。”李淵咳嗽一聲,提醒李建成,這是武德殿,不是你的東宮,在這裏能大聲說話的隻有皇帝。
李建成放低姿态,輕聲道:“父皇見諒,兒臣隻是擔心皇叔安危。”
李淵歎道:“諸位愛卿,可有對策?”
窦威和窦抗默默不語,連帶着一旁的蕭瑀也是保持沉默。當初李淵派兵前往商州的時候并沒有找他們商議,他們現在自然不會開口說話。
至于陳叔達,那更不會給太子和劉文靜解圍。
六相,有四相不說話,隻剩下裴寂和劉文靜。但是這倆人說話又能有什麽用呢,無非是互相攻擊罷了。
見此情形,李淵惱火,李建成也惱火。
“我大唐無人乎?竟拿一個小小的朱粲毫無辦法?”李淵怒斥。
不是沒人,是你沒把人當人。窦抗心裏默默冷嗤,當時不和他們說一聲,現在出事了要人想辦法。
這相國當的是專門給你收拾糞便的?
裴寂适當開口道:“陛下,劉相曾追随秦王平薛舉,想必精通戰陣,臣舉薦劉相率兵支援商州,定能擊潰朱粲。”
好毒的心啊!
劉文靜恨不得一刀捅死裴寂這個王八蛋,罵人不揭短,這狗東西專門揭他的短。
“陛下,臣才疏學淺,擔當不起大任。”劉文靜趕忙推辭,深怕李淵真給他派去商州。
上次征讨薛舉,他被坑了一次,差點丢掉相位。這次,打死他也不去外面瞎幾把浪。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劉文靜知道自己不擅長打仗。
裴寂陰恻恻道:“劉相自己都不敢去,當初怎麽有膽子舉薦廬江王去支援商州的,莫不是你有眼無珠,行欺君之事?”
“裴寂!”劉文靜頓時破防,“你胡言亂語!”
“無禮!”裴寂怒喝。
直呼人姓名,在古代都是一種很無禮的行爲。
“夠了!”李淵拍案大罵,“吵吵吵,你們在這裏吵,長平王就能脫困嗎!都給朕閉嘴!”
武德殿安靜了。
李淵心累了。
作爲李淵的貼心小棉襖,裴寂知道李淵這時候不喜歡看見他繼續和劉文靜互相鬥嘴,于是認真道:“陛下,老臣以爲,應當立即派遣兵馬前往南陽,先救回長平王,而後固守武關。”
“哼,誰不知道要這麽做。”劉文靜在揣摩聖意方面,很顯然不如裴寂。
他話剛說完,李淵臉色一黑,反問:“那劉相有什麽高見?”
劉文靜道:“商州之敗,罪在長平王未能審時度勢,強行進攻朱粲。臣以爲,當遣兵馬前往商州,支援廬江王,讓廬江王戴罪立功,不僅要救回長平王,更要擊敗朱粲!”
李建成心裏微微感動,這個時候也就劉文靜還在想着幫助他保全李瑗。
然而,李淵臉色更難看了。
“你說,全都是長平王的責任?”李淵一把将長平王的求救信砸在劉文靜面前,“你自己看看,長平王先奪南陽,而後要李瑗配合他夾擊朱粲,但是李瑗卻兵敗了!你說這是誰的責任!”
當初,太子要他阻止長平王進攻朱粲,說長平王的選擇是錯誤的,現在劉文靜也說長平王是錯誤的。
可是,長平王是他親自點的将。
長平王錯了,豈不是他這個皇帝識人不明?
沒有眼力見的東西!
劉文靜低頭,地闆上的奏折亂成一團,譬如他此刻的心情。他想不明白,皇帝爲什麽要如此袒護長平王。
僅僅是因爲他是宗室?
劉文靜看不明白,局外人卻看得清楚。
窦威一眼就看穿,李淵是不想承認長平王的失敗,因爲一旦承認,這就意味着是他這個皇帝不會擇人。
這時候,陳叔達開口道:“陛下,長平王襲擊南陽是沒錯的,當時進攻薛舉之時,長平王亦是這般獲勝。臣以爲,此番戰敗,罪在廬江王未能配合長平王。”
這話聽着,讓老李心裏不那麽疙瘩。
“還是有明白人的。”
他哼一聲,看向李建成,“這就是你推薦的人才,現在打成這個樣子!”
李建成抿抿嘴唇,他現在已經大抵明白父皇的意思。李叔良兵敗南陽,要找一個替罪羊。這個替罪羊還得是兩個,一個是外面的将領,一個是政事堂的宰相。
如此,皇帝才能向朝臣交待。
想到這裏,他也明白了當初他勸谏父皇阻止長平王進攻朱粲,父皇爲什麽會生氣。
不準他插手軍隊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長平王若是失敗,那就是父皇的失敗。
“父皇,兒臣識人不明,給大唐帶來損失,緻使皇叔深陷危難,兒臣知錯。”李建成拜道。
見李建成認錯,李淵臉色頓時緩和不少。
“罷了,你也是爲國舉賢,怪不得你。不過,這件事情,你得給朝臣們一個交待。”
李建成低頭答應,說來說去,還不是要他背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