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賈甄臉上的醉意已然消失不見,他對着身邊的韓瑗說道:“若是天下多幾個韓公,我也不至于這般低三下四,讨人歡笑。”
韓瑗笑道:“兄長身負陛下重任,切不可大意。”
“我知道。”賈甄沉吟道:“依你之見,這蘇州這邊,除卻陸虞兩家,還會有誰參與?”
韓瑗歎道:“隻怕還有很多,不過這裏是最嚴重的地方,想必來時你們也遭遇過了。一路一障還是小事,哄擡價格,打壓異己才是大問題。甚至,還有人客死他鄉。”
賈甄眯眼道:“韓公是什麽時候知道此事的?”
“今年剛調來的時候就碰見了,還得多虧陛下讓我不要輕舉妄動,要小心調查,否則,我還真不一定能查到陸家身上,并得到他們的信任。”
“你若是亂來,隻怕性命不保。”賈甄說。
韓瑗點頭,惆怅道:“我也萬沒想到,這地方會如此複雜,到處都是關系,到處都是是非,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九天雷霆落下,一切盡化烏有。”賈甄道:“朝廷的人馬已經在來的路上,我們的任務才剛剛開始。”
“下官明白。”
三日後,一處碼頭,幾艘三百石左右的船隻趁着夜色,漸漸靠攏在岸邊。
船頭上,兩人并立。
“真沒想到,已是深夜,渡口還接納船隻,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一抹月光落在那人臉上,赫然是阿強。隻不過,此番他卻是一身普通人裝扮,看起來像個搬運貨物的雜工。
“賈甄那邊送來消息,此番查貨的應該是陸家的人,我們不能輕舉妄動。”侍從低聲提醒。
阿強冷酷道:“這是自然,我會把他們連根拔起!”
陸家的管家也姓陸,今年有四十多歲,是跟着陸完一起長大,深受陸完信任。
查貨這種事情,陸完是不會親自來的,他隻會讓心腹過來查看一番,辨明真假。
“陸管家,小心點。”幾名男子攙扶陸管家來到船上,徑直走入船艙之中。
在這裏,早已整整齊齊的碼放着十幾口大箱子。
“陸管家可要先驗貨?”其中一名船工說。
陸管家點點頭,示意他們開箱。
幾名船工很快打開一口口箱子。
陸管家上前檢查。
“這是.唐香?”
“陸管家好眼光。”
“這個是冰糖!”
“沒錯,這四十多斤可不好儲存,都是我們家主人花費大代價弄來的。”
“這個是”
檢查完,陸管家輕輕吸口氣,壓制住心中躁動與激動。
“伱們小心點,我這就回去帶人過來。”
“陸管家且慢。”一名船工叫住他。
“怎麽?”陸管家剛準備走,見他叫住自己,還以爲要好處,當即道:“你小子可别敲竹杠敲錯人!”
“不是,我們哪敢這麽做,隻是兄弟們一晚上沒吃飯沒睡覺,能不能麻煩您給我們安排一下。”
“原來是這麽回事。”陸管家大手一揮,“你們待會兒跟着我陸家的人一起離開,保你們無事。”
“多謝。”
送走陸管家,幾名船工對視一眼,皆露出一抹笑容。
賈甄拿出誠意後,很快得到陸完信任,并被引薦進入本地龐大的關系網絡之中。
他手中不僅有白紙,還有玻璃,甚至還有隻在京城售賣的眼鏡也能給他們弄來一兩副。
很快,賈甄成爲他們的‘朋友’,虞家負責人甚至表示,以後賈甄的商隊,可以打着虞家的旗号,這樣就能在蘇州這邊暢行無阻。
隻不過,代價是他們要吃五分利。
賈甄自然笑着答應。
又是一日宴飲過後,賈甄回到客棧。
啪。
點亮燭火,賈甄便看見一名男子跪坐着,在他身邊,還立着他的負責人,以及另一位陌生人。
盡管隻認識一人,但是另外兩位的身份絕對要比他的負責人更尊貴,沒看見自己的負責人還站着麽。
“小人見過幾位将軍。”
“你是賈甄?”阿強睜開眼。
“是。”
“查的如何?”
“回将軍話,目前陸家底下的幾處倉庫,聯絡人,負責人,以及與他們有所牽扯的官員,已經全部查清。虞家那邊,還差江南道一處賊匪聯絡點。”
“不錯。”阿強道:“時間這麽短,你能查出這些來,說明你沒屍位素餐。此事結束後,吾會禀報主上,升你爲郎将。”
“謝将軍!”
阿強吩咐道:“不可打草驚蛇,待查清楚,再來禀報。”
“是。”
與此同時。
安州,陳府。
“我再說最後一遍,從明天開始,把所有人都調回來,所有的籍冊全部焚毀,你們如果不聽,他日出事,别怪我沒提醒你們。”陳志警告在場的蕭氏家主和沈氏家主。
蕭儒慢條斯理道:“你有什麽可怕的,朝廷這麽多年都沒注意過我們這邊,你有什麽可擔心的。事實上,我确實得到一些對于我們不利的消息,我也知道皇帝爲此發了很大的怒火,但是根本不至于你說的這麽嚴重。來人查,咱們就扔幾根骨頭出去。不行,送幾個替死鬼。還不行的話,難不成朝廷還敢對我們動武不成?”
“蕭兄說得對。”沈衛道:“陳兄,你未免太過于緊張了。”
“我緊張?”陳志沒好氣道:“你們知不知道,皇帝這次直接罷免吏部尚書魏征,清查整個吏部,還派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方聯手查案,你們覺得這件事情很小嗎!”
“确實不小,但那隻是針對貪污受賄的官員,而不是我們。”蕭儒說道:“就算真查到我們頭上,朝廷也不敢輕舉妄動,我們頂多找幾個族中子弟賠罪便是,再不濟,拿點錢糧捐贈給朝廷,足矣。”
“不錯。”沈衛颔首。
“你們.”陳志氣道:“既然你們不信,随你們吧。”
“送客!”
離開陳府。
蕭儒對着沈衛道:“自從陳叔達離開政事堂,陳氏現在聽風就是雨,不必理會。若是按他說的,将人都撤回來,焚燒籍冊,我們還不知道要虧損多少!”
“沒錯。”
蕭儒又道:“何況,真查出來又能怎麽樣,那些個官員的把柄都在我們手上,有甚怕的。若是朝廷要動,這南方都将不會安穩!”
“有蕭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哈哈哈。”
在他們不遠處,兩個男子靠着大樹,靜靜的看着他們。
“看樣子,這邊的人收到消息了。”其中一人說。
另一人道:“這也不奇怪,朝廷也沒想瞞着他們,不過他們可能沒想到,朝廷的調查可不是等那些人來了才開始。”
“今晚我盯着陳家。”
“好,蕭家由我負責。”
“那沈家呢?”
“沈家已經沒有秘密了。”
聞言,那人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