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疏沒看之前是一份普通奏疏,看完之後就變成了一份有味道的奏疏。最起碼幾位相國心裏難免腹诽薛元敬實在太無聊,殺人案就殺人案,你爲什麽一定要将吃屎的細節寫進去呢,炫耀你的文采和辦案能力?
惡心人是吧。
薛收義正言辭道:“勃海王護衛殺人,有罪,但勃海王亦難辭其咎,據京兆尹所言,乃是勃海王先招惹許行師,強逼許行師吃.咳咳咳,吃穢物,才導緻許行師失心瘋,想要掐死勃海王。許行師雖有殺人之心,但那時是否神志不清,實在難說。何況,許行師已死,殺人的乃是勃海王護衛。臣以爲,應當捉拿殺人兇手。”
“勃海王要如何懲處?”李智雲問。
房玄齡道:“按律,縱容家奴殺人,視爲同罪。但勃海王畢竟是宗室,可奪爵貶爲庶民。”
“臣以爲應當如此。”杜如晦附議。
緊跟着,其他幾人都覺得這個處理方案不錯。
李智雲卻道:“奪爵貶爲庶民,亦不能正國法。朕覺得,應當奪爵貶爲庶民,革除宗籍,終生囚禁宗正寺。”
“陛下聖明。”
其實,李智雲早看李奉慈不爽了,當年處置了他大哥隴西王李博義,結果宗室中鬧得軒然大波,都說他不講親情,刻薄寡恩,冷血無情。而李奉慈也從那時候開始放浪形骸,三天兩頭在長安到處鬧事,敗壞宗室名聲。
處理吧,隻能傷其毫毛,不處理吧,着實惡心。
這一次,抓住機會就要一勞永逸,徹底囚禁他。
“除此之外,涉案的勃海王護衛一律處死,那些纨绔子弟流放瓜州。”
“遵旨。”
不多時,宗正卿李孝恭趕來,李智雲命他立即去抓捕李奉慈。
得到命令,李孝恭不敢說半個不字,立即前往勃海王府,幫助薛元敬将李奉慈抓獲,送進大牢。
“孝恭,你要救我啊!”李奉慈兩隻手抓着牢門,可憐巴巴的看着李孝恭。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李孝恭道:“早先時候,我便警告過伱,讓你小心一些,可你從來不聽,我行我素,眼下弄出人命,你讓我如何救你。”
“我可是宗室!”李奉慈不滿道:“這天下都是我李家的,那些人不過是賤民,是奴婢,怎麽能爲了奴婢懲罰我這個主人!”
“愚蠢!”李孝恭眸色冷厲,喝道:“簡直混賬,這天下乃是皇帝陛下的天下,豈容你來多嘴多舌,找死的東西!”
他懶得和這種沙雕廢話,以免拉低他智商。
這天下當然是李家的,但問題是你怎麽能堂而皇之的說出來,毫無城府的蠢貨,活該囚禁。
案子沒過三天便查明真相,處置方案也以最快速度通知受害人的家人。
勃海王吃屎殺人一案,在長安越傳越離譜,哪怕有官府辟謠,但百姓們還是瘋傳勃海王吃屎不成功怒而殺人。
許府。
許行本接到官衙處理方案,并無反對意見。在他看來,朝廷能把一個宗室處罰成這樣,已經足夠正視律法,何況那些涉案的纨绔子弟一個也沒放過,還有即将被斬首的勃海王護衛也是一樣。
但是,他還是爲弟弟許行師痛哭。
“你這個笨蛋,我讓你不要惹是生非,你爲什麽偏要惹是生非,現在好了,事惹了,你人沒了,你讓我如何敢告訴大人呐!”
他隻不過去拜訪大人故舊同僚,可一回來,就被人通知去京兆府衙領屍體。
這誰能受得了?
不久後,許世緒得知次子被勃海王護衛殺害,當場病逝,消息傳回長安,讓李智雲很是無語。
說實話,他沒想過要弄死許世緒。大部分的太原元從,他隻是将那些人貶谪而已。許世緒沒怎麽得罪過他,所以李智雲隻是不用許世緒而已。
現在許世緒死了,倒讓他心裏有些愧疚。
李智雲下令,追贈許世緒爲靈州都督,陪葬先帝獻陵。
反正是太原元謀功臣,理應如此。
隴西王李博義、勃海王李奉慈這對親兄弟接連被奪爵囚禁,讓一幹宗室心裏多有惶恐。他們算是看明白了,這宗室裏面,除卻個别人是皇帝心腹,其他人都不被皇帝看成親戚。
而大臣們則更加惶恐,皇帝對親戚都這麽狠,何況他們這些臣子。一時之間,長安纨绔紛紛低調閉門思過。
武德殿。
李智雲和李孝恭正在飲酒。
“朕聽說,宗室之中,多有人對李奉慈的處置不滿。”
“些許妄言罷了,陛下不必記在心裏。”李孝恭苦笑道:“都是一群吃飯不管事的人,陛下何必和他們計較。”
這些日子,李孝恭面對宗室們也是相當頭大。那些家夥,不敢對皇帝不滿,隻能對他不滿,紛紛指責他爲什麽不給李奉慈求情。
李智雲放下酒盞,惆怅道:“孝恭啊,朕皇父在時,常常對朕說,隋之所以失國,就是因爲他們失了民心。否則,僅憑一些人想要推翻隋朝,沒有那麽簡單。若不是隋炀帝将百姓們逼的活不下去,他們是不會造反的。
大唐現在确實是蒸蒸日上,國泰民安,但是危機往往也就是這個時候埋下的。在長安,都有人敢行事如此肆無忌憚,那麽在地方州縣呢?
你想想看,這一次,朕若不嚴肅處理,如何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呢?”
“陛下說的是。”李孝恭道。
李智雲接着道:“何況,朕隻是囚禁李奉慈,他有什麽不滿的。這天下,多少人要自勞自食,可他隻是因爲出身,哪怕殺人了,還能不勞而食,相比較普通人,他過的日子已是很不錯了。”
李孝恭沉默。
李智雲又道:“你要好好提點宗室們,告訴他們,這天下是我李家的,但更是百姓的。如若不将百姓放在心裏,遲早有一日會自食惡果。”
“是。”
李智雲說到這裏,又是一歎。
“孝恭啊,有時候朕也很無奈。你自己想想看,如果這一次朕放過李奉慈,下一次其他纨绔子弟犯事,你要朕如何處置呢?”
李孝恭道:“陛下千萬不要自責,臣明白的。李奉慈是咎由自取,獲罪囚禁,隻能怨他自己。陛下說的是,倘若這次放過李奉慈,國法難容。”
李智雲欣慰道:“你能明白就好,不枉朕對你說這些。”
李孝恭腼腆的笑笑。
李奉慈的案子,随着李奉慈被囚禁宗正寺,漸漸的也就淡出了百姓們視角。畢竟長安這麽大,這麽繁華,總有各種其他八卦漫天飛舞傳播,李奉慈的事情隻能算是其中一個小浪頭,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沒多少人會一直記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