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送走了餘氏,夏雪兒便急急的趕去了冬梅房裏,翠竹已經爲她上了藥,又将她一雙手纏上了白布。
“奴婢無用,辦事不利還連累了小姐聽那些個污言穢語,請小姐處罰奴婢吧!”
冬梅一見推門進來的人是小姐,這便從椅子上站起了身來,又撲通一聲直接跪了下去,低了頭說了這麽一句話出來,夏雪兒登時便有些不高興了。
于她心中,梅蘭竹菊四丫頭的身份不全是侍奉她的丫鬟,更是她以心相交的朋友!
這一世,她爲主子,她們爲奴婢,這是她無法改變的事實,也是任她們誰都無法選擇的結果。可她始終相信,人人生來平等,沒有誰有義務代人受過,也沒有誰有權利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的服務。
感覺到屋中的溫度直線下降,甚至是可以稱得上是壓抑,冬梅吓得大氣都不敢出了。見她脊背緊繃,身軀微微顫抖,夏雪兒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無意中流露出的森寒氣息,深吸了一口氣,忙斂了起來。
彎下腰,伸手攙着冬梅的手臂将其扶了起來,雙眼盯着那一雙纏滿了白布的手掌,滿是心疼,眼裏已有淚水暈開來,半晌之後,這才深吸了一口氣,随即擡眼看了冬梅一眼,哽咽道:“你早些休息,手好之前,都不必來屋裏伺候了。”
冬梅看着小姐轉身出去,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着轉,身爲奴婢,不僅不能伺候主子,還老是要讓主子替自己擔心,也着實是夠失敗的!
夏雪兒心裏難過,也不僅是她當她爲朋友的緣故,更是因爲冬梅避不開這趟禍事,也是自己無能的緣故。是她顧慮太多,不能讓人知道自己身懷武功,在安國侯府與冬梅之間,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安國侯府,她該覺得愧疚的。
夏雪兒出了冬梅的屋子,就看見翠竹候在拐角處,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
“怎麽樣?”
翠竹先是沖小姐福了一禮,随即又看了看四周,确定并無隔牆之耳之後,這才上前兩步,回話道:“果真如小姐所料,定國公府的張宣公子早在十一月二十七便進了城,沒有一個随從跟着,也沒有回定國公在京中的宅邸,而是直接住進了五皇子府,直到小姐生辰那日才又露面。”
幽冥谷這些年在京中安插了不少人手,可謂是遍及了各行各業,這除了像平民百姓一樣生活的人之外,也有不少是各大官員府邸的丫鬟、小厮等。夏雪兒既爲幽冥谷的副谷主,又統領的是京中事物,這些人自然也就歸入了她的麾下。師尊對她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所有的在京人員,以及她們各自所背負的身份,都有列了一份花名冊交予她,也好方便她的調配。
那日,翠竹剛領了吩咐便出了府,約見了不少人,經過幾日的調查,這才查出了這些隐秘的事情來。
估摸着是爲了避人耳目,張宣進城那日,身邊未有一人跟着,穿了青衣,戴了鬥笠,喬裝打扮了一番,直接将馬騎到了五皇子府的後門。
五皇子成年時才得了旨意可以開府建衙,皇上親賞的地方,就在宮牆跟上,建好至今也才兩年時間。定國公本府在青州,就連定國公本人都是隻有定期述職或是皇帝另有召見之時才會進京來,五皇子府怕是連他這老國公爺都沒去過幾次,可他的小兒子卻能夠輕車熟路的找到五皇子府的後門,并且能夠不經層層通報便進入其中,顯然是五皇子府的常客!
夏雪兒突然想起了靜賢妃,想起了那隻被賦予了神秘傳奇的不輕易叫喚的白貓來。
當日那貓兒開口叫喚,受了驚吓的人不隻是雲溪姑姑與孫貴妃,最能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恐怕還是那貓兒的主人靜賢妃。
張宣很少在京中露面,就是她也隻見過一次而已,且根本就未說過話。若說一個陌生人找得到安國侯府并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情,那麽一個陌生的男子能夠在侯府的多所院子中一舉找到嫡親小姐的院子,這就不得不覺得奇怪了!況且與夏雪兒所熟知的男子之中,也就隻有沐軒龍和竹瑄兩人知道她就住在聽雨軒之中。
可若是說張宣與五皇子暗相勾結,那麽這一切也就說的通了,畢竟府裏的柳姨娘與五皇子生母靜賢妃也是有書信來往的。
張宣不是定國公府的世子,因此對政事也就不上心,隻愛遊山玩水,也好結交朋友,這一點倒是和二哥夏天行有相似之處。隻是定國公府要想搭上安國侯府這條大船,想要保住世代榮耀,想要和江南趙家攀上關系,那就隻有娶了安國侯府的千金,且還得是夏夫人所出,可惜的是,安國侯府的嫡女隻有夏雪兒一個,可世子已然婚娶,就隻能寄希望于與夏雪兒年歲相當的小兒子身上,而五皇子也可能正是猜到了這一點,又知張宣對夏雪兒傾慕已久,這才使出了這樣一個下流的計策。
隻要張宣娶了夏雪兒,對五皇子可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一來,斷了六皇子的欲望,使其失了臂膀;二來,圓了張宣的美夢,助他抱得美人歸,也就拴住了定國公,青州自然也就握在了他的手中;三來,張宣既已經是他的幕僚,那夏雪兒也就相當于爲他所用!
如此一石三鳥的計謀,不像是平庸的五皇子能夠想的出來的,這背後指使他的必然是他的母妃,隻是不知道柳氏在這件事情中充當了那幾個角色!
是不是也該動她一動了?
夏雪兒想的出神。
“還有一件事,餘夫人出府之後繞道去了地牢。”翠竹說完了張宣的事情之後,又突然想起似得說道。
聽聞此話,夏雪兒并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驚詫來,似乎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隻是淡淡的問了一句:“見到了?”
翠竹點了點頭,“想必是見到了,餘夫人出來時是由丫鬟左右攙扶着的,眼眶也是紅紅的,妝容有些淩亂。”
母親許久不見自己的寶貝兒子,這異地他鄉好不容易見了一面,不是在華貴富麗的宅邸之中,卻是在森寒陰冷的地牢之内,這也就算了,她的寶貝兒子居然還是衣衫髒亂、斷了手腳的模樣,即便她再怎麽能忍得住,親眼見了此情此景,想必也是在地牢之内哭的呼天搶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