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中院落很多,平陽侯府在給女眷準備臨時休息處時遵循的是一家一個院落。因爲安國侯府中嫡女就夏雪兒一個,有資格出席宴會的女眷也就隻有她、夏夫人和夏老夫人,老夫人身體抱恙不能前來,而夏夫人正在花園與衆位夫人叙話,因此,偌大個院落就隻有夏雪兒一人住着,伺候的丫鬟婆子雖多,可也是安靜的,門口那謾罵聲便顯得尤其的刺耳。
“小姐……”
香蘭上前來請命,夏雪兒自然知道她什麽意思,隻搖了搖頭。淡然的端起茶杯來,待到一杯茶不見了大半,耳畔的争執聲也越來越近,這才放了杯子,起身出門去了。
現下已經入了冬,雖然大太陽照着,可一旦過了未時涼意也就濃了起來。夏雪兒站在廊下,斜着身子靠在雕龍畫鳳的一抱粗的柱子上,手中賞玩着一隻玉箫,斜眼看着已經到回廊那端的溫夢梵。
看門的丫鬟一路追到了回廊,也沒有擋住溫夢梵的腳步,畢竟對方是慶國公府的小姐,她一個丫鬟能做什麽呢?情急之下就隻能撲通一聲跪下了。
“還請溫小姐不要爲難奴婢!”
“爲難你又怎麽樣,我家小姐要過,你還不快點滾開!”溫夢梵身邊的一個丫鬟指着那跪地的丫鬟惡狠狠的說了這麽一句,夏雪兒聽後輕笑一聲,果真是有豬一樣的主人就有豬一樣的奴才!
這裏不是慶國公府,豈能容她們主仆二人在此撒野?
溫夢梵顯然是聽見了夏雪兒的笑聲,擡頭看去,就見她優哉遊哉的靠在柱子上看笑話,本來就燒起的怒火燃得更旺了,也不管跪在地上擋住路的丫鬟,大有一副要踏着她的身體過來的趨勢。
“您真的不能進去,且容奴婢先去禀……”
夏雪兒眼裏閃過一抹寒意,卻是嘴角帶笑的吩咐了一句,“讓她進來!”
她心裏清楚,隻要溫夢梵存心想要闖進來,那丫鬟是攔不住她的。丫鬟聽見吩咐,這才将跪着的身子側了側,讓出一條路來。
溫夢梵氣沖沖的朝夏雪兒走來,還未說話就想動手,可惜擡起的手掌還未落下就已經被香蘭牢牢地鉗在手中,掙紮了兩下動彈不得,隻能怒目圓睜瞪着夏雪兒。
“好大的膽子,我們小姐可是慶……”
丫鬟話還沒說完,就被香蘭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不知爲何,那一瞬間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不禁後退了兩步,低着腦袋悶聲站在一旁,再也不敢嚣張。
夏雪兒把玩着手裏的玉箫,眼睛也不看向溫夢梵,卻是柔聲說道:“溫四小姐好大的火氣!不知哪裏又得罪您了?”
“你放開我!你大膽!”
溫夢梵的手被鉗制住,手腕有些發疼,身爲國公府的大小姐,她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樣的罪過?隻一個勁的瞎嚷嚷。
夏雪兒朝香蘭遞了個眼色,香蘭微微用了些許内力,随即手一松,溫夢梵便抓着自己那剛剛解脫了的手腕哎呦叫,雪白的肌膚上有發紅的捏痕,眼睛裏還有晶瑩的淚光閃動,滿臉的痛苦神色,果真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香蘭做事從來不會留下任何把柄,她的手雖然發紅,但痕迹不過半刻鍾就會消散,讓人毫無痕迹可循,可是疼痛感卻是會持續一整天,足夠她受的!
“溫四小姐想要來我這喝茶也不提前說一聲,何必弄得如此大張旗鼓的?讓人看去了豈不笑話!”
溫夢梵手疼,夏雪兒卻是斂起了眼中的寒意,一副客人來的樣子,看着對方說了這麽一句話來。略帶諷刺意味的語氣加上捉弄戲耍的神态表情,着實是有夠氣人的!
溫夢梵是被氣得不輕,可目前來看她也沒有什麽招對付得了眼前這人,畢竟手腕還在隐隐作痛,從未和這樣的人打過交道,說不忌憚她,那是假的。
探手撫了撫胸口,努力的平息了心中的怒氣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這才說道:“夏雪兒,本小姐今天不是來找你喝茶的,我就想問你,是不是你做的?”聲音不高,可卻是咬牙切齒的!
“我這人比較愚鈍,聽不出來您這話裏之意”,夏雪兒挑眉看向溫夢梵,繼而笑着說道:“溫四小姐說話還是說清楚的好,這鍋,我可不背!”
“我那小丫鬟,是不是你給弄到樹上去的?!”赤裸裸的質問。
夏雪兒聽後恍然大悟,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她雖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什麽樣的,但是也能猜出個大概了,想必溫夢梵口中說的丫鬟就是在草場時那個偷溜出去通風報信的丫頭了!隻是看溫夢梵的性情,實在不像是能爲了替一個二等丫鬟套讨說法而不顧臉面在别人的宴會上鬧事的主,隻怕她來此的真實意圖并不這麽簡單!
“你笑什麽?”溫夢梵皺了眉頭,質問道。
夏雪兒将手中的玉箫轉了個方向,口中回答道:“從來隻知樹上會長葉,會開花,會結果,會有鳥兒築巢,但從未聽過還會長了個人的!這難道不好笑嗎?”
雖是在笑,可眼裏卻是平靜如水,絲毫不見波瀾起伏!
溫夢梵雖然沖動,但人卻不傻,此時冷靜下來,細想之後,方才覺得夏雪兒這個樣子顧左右而言他,既不否認也不承認,顯然是想要轉移旁人的注意力,自己那丫鬟十有八九就是被她遣人給弄到樹上去的!
隻是那樹高數丈,人想要徒手爬上去都困難,更别說是馱着個身長五尺有餘的丫頭了!那丫頭被人救下來之後直接暈了過去,醒來之後也是連話都不會說了,隻眼神飄忽,神色驚恐,渾身瑟瑟發抖!她原是要去替自己搬救兵的,卻是讓人給弄到了樹冠之上,除了夏雪兒會做這樣的事情之外,她着實想不到還會有誰有動機這樣做!
想至此,不禁将目光移向了夏雪兒身旁站着的丫鬟,這小丫鬟絕不簡單,隻看着神色與手段,就不像是普通的丫鬟!
手腕依舊在痛,眼神向方才被她捉住的地方望去,卻不見有任何傷痕,就連紅腫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手腕如玉般白潤,心中着實就升騰起一抹恐懼來。
聽聞這世上有人身輕如燕,能夠飛檐走壁,如果夏雪兒身旁這小丫鬟是這樣的人,那自己肯定不是她的對手,賜婚之事連帶着今日這仇,不是不報,隻是恐怕要換種方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