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樓坐落于城中心,是全城每一條主街相互連接的紐扣,也是轉折,可謂是四通八達,往來極其便利。建立不過五十餘載,發展至今已然成爲全都城最大的酒樓,從外觀看氣勢恢宏,極其雄偉。
此樓共有六層,不同的樓層因爲接待群體的不同而有着不同的裝修風格,當然也就有與之相對應的菜品等級。從一般百姓和過路歇腳之人,到達官顯貴,皇室宗親,每一個群體都有特定的樓層負責接待。
登仙樓雖然等級制度極其明顯,執行也甚爲嚴厲,但是從來不幹涉客人的人身自由和言論自由,保密工作做得相當之好!隻要進了廂房,門一關,就算你在裏邊大罵皇帝老子,痛斥諸事不公,也不會有人知道,更不會給你抖露出去。所以,久而久之,這兒成了全天下最真實之地,也成了全天下最大的情報中心。當然,能夠掌握這些情報的人隻有一個,那便是登仙樓的幕後老闆。可幕後老闆究竟是誰?這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夏雪兒和慕容澤韬兩人坐在三樓一個古樸雅緻的包間裏,桌上放着的是一壺上好的龍井。白玉茶杯中一陣陣熱氣袅袅上升,如熏香一般快速擴散到空氣中,整間屋子彌漫着清幽的茶香,深吸一口,沁人心脾。
慕容澤韬環顧四周,整間房子沒有一點奢靡的氣息,清新雅緻的兩面繡屏風,樸實自然的雕花圓桌……整個房間的陳設布局更适合一個崇尚自然、遠離世俗的隐者。
“我以爲像姑娘這種身在世家大族,過慣了窮奢極侈生活的千金小姐會更喜歡那些金碧輝煌的裝飾。”
“公子說笑了,不是隻有金銀才能表示一個人的生活狀态,若論價值,這屋中之物,哪一件不是價值連城?不比金銀更甚?小女不喜金銀的豪氣,倒更偏愛這木材的雅緻。”
慕容澤韬豪爽的大笑,果真是個不一般的女子,他喜歡!
“想必姑娘也是常來這登仙樓吧,竟能一次就在這上百間裝飾風格迥異的屋子中挑中自己喜歡的。”
夏雪兒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慕容澤韬的話外之音,于是微微一笑,不急不忙的回答道:“幽冥谷好歹也是天下大幫,身爲副谷主,連這樣的地方都沒來過幾次,想必傳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吧!”當然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乃是這見包房本就是專門爲她所設計的!不過此事也隻有少數人知道罷了。
“在下以爲三小姐會說身爲堂堂夏府的嫡親小姐,這樣的地方早已經是踏破門檻的了。”
任誰都能聽出慕容澤韬這句話中的嘲諷之意,看來這人是沖着她夏家三小姐的身份來的,可他究竟與官場有多大的仇恨?
“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員不在少數,可也有那不貪的。我雖身在侯府,但也知道父親是個中正耿直的人,難道公子方才所說的大事就是指責我的身份?若真是如此,那倒是辛苦你了,我并不覺的身爲侯府千金有什麽可慚愧的。”夏雪兒頓了頓後繼續說道:“官場有摸黑的人,也有掌燈的人,有胡吃海喝的人,也有腳踏實地的人,公子莫不要一竿子打死一票人才是!”
“哈哈哈~”慕容澤韬聽後仰天大笑,“本以爲那震天雄老眼昏花,竟提拔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黃毛丫頭爲副谷主,誰曾想竟還是個機靈的丫頭,也不知他是使了什麽手段挖來的!”
“俗話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愣是一個黃毛丫頭,不也重創了公子的絕殺殿嗎?”
刹那間,慕容澤韬的笑噎住,一口氣嗆紅了臉。本想着趁她不知自己的真實身份,有意的滅一滅她的威風,誰知折騰了半天,她居然知道!好吧,此路不通,自有另一條路,反正總有可以治住你的辦法!
想到這,他緩緩低下頭去,讓人看不清表情。等擡起頭啦,相同的一張臉,卻已經換了一個人。臉上如陽光般溫暖的笑容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闆着的俊臉和冷漠的眉眼。雖然隻是面無表情,但卻在無形之中透露除了幾分煞氣,是那種隻有手上沾染了太多的血腥才能由内而發的煞氣,黑暗……可怖……令人窒息……原本一見到底的眼神也不再清澈,仿佛蒙上了一層紗,讓人看不真切。
并不需要太多的表情和神态,隻沉下臉來,就已經叫人無法直視,這種深深地壓迫感,就叫做王者風範!
是僞裝?還是說這才是他本來的面目?
似乎連空氣都瞬間凝固了,明明是陽光和煦的午後,卻偏偏冷的像是滿屋都挂滿了冰碴子似得。
琴聲如舊,可現在聽來卻像是瀕臨死亡的老者,斷斷續續的喘息着,無力……掙紮……沉淪……夏雪兒擺擺手,彈琴的樂女心領神會的起身出門。
盡管周身的氣溫已經驟然降到零下,可她依舊喝着茶,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幾近透明的白玉杯和拿捏這的骨節分明的手指似乎融爲了一體,白玉無瑕,水潤柔滑。
“我想,堂堂絕殺殿的殿主大家光臨,不會隻是爲了想要挖苦小女子幾句吧?”夏雪兒放下手中的茶杯,語氣沒有絲毫的起伏,又說道:“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枚令牌才是你真正的目标!”說着,從腰上解下剛才被慕容澤韬偷走的令牌。
其實從慕容澤韬開口喚她爲副谷主的時候,她便猜到了他恭敬是假,偷令牌是真。這也是她爲什麽要邀他來登仙樓叙話的原因,果不其然,在侍女将寫有他身份信息的紙條遞給她時,她便已然知曉了七八十。
任世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深深插足于江湖和廟堂之中,屹立五十餘載而不倒的登仙樓,幕後老闆竟會是幽冥谷!
看到這,也沒必要再演下去了。慕容澤韬雙手一攤,聳聳肩說道:“好吧,我服你了!”
“我承認,我是想偷你令牌來着,不過很不幸被你發現了。”說罷,又一臉好奇的湊到夏雪兒跟前,瞪圓了眼睛問道:“可是,我明明出手的動作很快,也很輕,你怎麽就會發現我了呢?”
夏雪兒看着湊到眼前那好奇寶寶似得慕容澤韬,心中疑惑萬千。陽光的?陰冷的?無邪的?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就算是先前慕容澤韬透露出滿滿的煞氣的時候,夏雪兒都不曾有半分慌張,可現在面對他滿是好奇和期待的眼神,她卻有些不知所措了。愣愣的回答道:“因爲……我不習慣有人靠近我。”
“切,這是什麽怪癖!”慕容澤韬不屑的嗤了一聲,随即又有些驕傲的說道:“除這次之外,我可是從未失手過的,就算是上次潛進戒備森嚴的皇宮,從斜靠在榻上打盹的皇帝老兒腰上解下他的玉箫,也都沒有任何人發現!”
夏雪兒汗顔,他到底是冷漠殺手還是江洋大盜?要不是堅信登仙樓的消息不會有誤,她早已懷疑他的身份了。
“真沒想到,絕殺殿的殺手還有這樣的本事!”
“咦~他們隻會殺人,哪有這樣的本事!”慕容澤韬先是很不滿意的說道,接着又眉飛色舞的自誇道:“可對于我來說這都隻不過是些雕蟲小技罷了!”
夏雪兒看慕容澤韬說這話的樣子,俨然就是一個和别人争糖吃的小屁孩,長不大!不禁一陣莞爾。
“那你都偷過些什麽東西啊?”
“我這不叫偷,叫借好不!”慕容澤韬突然義正言辭地糾正道,“偷是占爲己有,而借是要還的,我隻不過是覺得新鮮,拿來玩幾日罷了,玩厭了是會送還回去的。你若不信就去看看,你老爹書房裏的那副水晶棋盤我不就原封不動的擺在那了嗎!”
水晶棋盤?水晶棋盤!原來是他偷走的!那可是爹爹最喜歡的東西,是二哥在外遊曆時偶然得到的寶貝,棋盤通體透明,看起來十分唯美,棋子雖未水晶所制卻溫潤如玉,手感極好。可是半年前不知爲何突然丢失了,怎麽着都沒有找到,半月後又突然出現在了原位,隻是少了兩顆棋子,父親爲此郁悶了許久,想不到這一切竟是眼前這位男子所爲!
“小妹妹,我們商量個事好不好!”正在夏雪兒回想的時候,慕容澤韬卻突然厚臉皮的說出這麽一句話來,夏雪兒實在是不想搭理他,隻抛了一個幽怨的眼神給他。可他似乎沒有看見似得,拉過椅子,徑直坐在了夏雪兒左手邊,自顧自的說道:“你看啊,這如今我倆都聊了這麽久了,雖沒有出生入死的交情,但勉強也能算是朋友了吧!你就不要再糾纏着我的絕殺殿了好不?”
夏雪兒蹙着眉頭看向說話者,她算是看出來的,眼前這人就是一個孩子心性,沒什麽城府和心機,做事全憑喜好。隻是不明白,名震天下的絕殺殿中人才濟濟,他究竟是怎麽當上這個殿主的?
不行,過後她一定要讓人好好的查一查!
“今天無緣無故來挑戰我的那個就是你們絕殺殿的殺手吧?”夏雪兒有心試他一試,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人是何方神聖,更不知道慕容澤韬和那人之間有什麽關系。
“誰?黑煞?”慕容澤韬摸着腦袋想了想,随即忙擺手說道:“他可不是我的人,小妹妹别亂說話!”
“哦?”夏雪兒挑眉說道:“既然不是你的人,那你爲何會知道他的名字,又爲何會和他穿一樣的衣服?”
看着她整張臉寫滿了“然而我并不信你”,慕容澤韬一時急了,這本就不關他的事,幹什麽要讓他背了這個黑鍋!再說,若是他背下這口鍋的話,那他還有機會和夏雪兒讨價還價嗎?!
傻子都知道不可能!誰願意放過一個想殺了自己的人啊?
“那是因爲我知道你打不過他,想要起點兒震懾作用啊!”此話一出,再看夏雪兒的表情,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于是歎了口氣,坦白說道:“黑煞是暗夜殿的殺手,今日我來此也是他們殿主傳信邀我過來小聚,也就是在今日我才知道你是幽冥谷的新晉副谷主。”
“暗夜殿殿主……”
“别問我他是誰”,夏雪兒話還沒問出口,就被慕容澤韬截住了,“因爲我不能告訴你,這是這行的規矩也是江湖道義,還請你見諒!”
夏雪兒擺擺手說道:“好吧,勉強相信你。”
慕容澤韬聽後好像黑夜中看到了曙光,興奮的問道:“那我方才所說你是同意了?”
“想都别想!”夏雪兒毫不留情的開口拒絕道,怎麽能白白的放過了那些爲非作歹、不把百姓的命當命的人?怎麽滴也要簽訂一個可以約束他們的協議才行!
“啊!”
“啊什麽啊?你們幹的是拿人錢财替人消災的生意,可是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可不可以不要牽連進那麽多無辜的人命?上個月,你們爲了替一個貪官殺人滅口,追到了大孤山下的一個小山村,屠了整村人!那可是七十六條鮮活無辜的生命!上上個月,爲了解決掉一名從塞外逃亡而來的犯人,你們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動手,衆目睽睽之下殺人不算,還傷及無辜!你們絕殺殿若是隻殺該殺的人,那我夏雪兒絕不幹預!”
“這些小兔崽子,看老子回去不剝了他的皮!”慕容澤韬聽後大怒,這些都是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他這手下之人膽兒也真是太肥了!先前他就疑惑了,幽冥谷與絕殺殿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怎麽好端端的突然間會對他動手?原來問題是出在這!
“副谷主放心,我回去之後一定整肅上下,類似的事情絕不發生第二次!”
夏雪兒能夠看出慕容澤韬眼中的怒火,也能聽出他話中的決意。經過這半天的交流和觀察,她知道慕容澤韬并不是一個不明是非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費時費力的來和自己周旋談判。他比她強,隻需要直接綁了她或者威脅甚至是殺了她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可是他沒有這麽做。
“這樣吧,我們雙方訂立一紙契約,若你能同意上邊的條款便簽上名、印上章,從今往後,絕殺、幽冥,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再不摻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