毆仁望着車窗外混亂的場景歎了口氣,就在他眼前,十幾個饑民爲了争奪一塊幹餅子大打出手,這一波人你來我往拳打腳踢,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在搶奪一塊金子呢。
這樣的場面讓毆仁很震驚,在他的印象中法國應該是人間天堂,貴族、商人和農民各司其職,整個社會運轉得井井有條,雖然有貧有富,但斷不至于人變成了野狗,爲了争搶一塊幹餅子竟然會弄出人命。這是何等的可怕呦!
不過毆仁覺得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還是在凡爾賽,他剛剛從那裏參加王家舞會出來。在奢華的凡爾賽,一場宮廷盛宴将要消耗上萬利弗爾。僅僅路易十六陛下一天就要吃掉老閹雞兩隻、鴿子十二隻、巴馬山鹑一隻、母雞六隻、小牛肉八斤、肥母雞三隻、野雞一隻、山鹑三隻、小肥母雞三隻、童子雞四隻,外加肉餅四個。大量的貴族是有樣學樣,跟着路易十六一起放肆的浪費,和凡爾賽郊外的饑民相比,那真心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哪怕是毆仁也覺得這太過分了,覺得這些在凡爾賽奢靡成風的貴族們犯下了七宗罪,死後定然隻能下地獄的,甚至毆仁覺得地獄都恐怕容納不下他們的罪惡,他們隻能下煉獄。
毆仁頭一次覺得這些貴族有些過分了,頭一次覺得當前的法國恐怕是有問題的。尤其是他在宴會上向國王陛下提出減少這些奢靡的開支,拿出一些費用來赈濟災民時,那位哈布斯堡家來的王後陛下是勃然大怒,不僅斷然拒絕了他的提議,還刻薄地宣稱:“法國不存在災民,隻有一些無所事事的懶漢在遊蕩,這些遊手好閑的家夥不值得可憐!”
毆仁當時驚呆了,雖然他以前就聽說這位來自哈布斯堡家族的王後名聲不太好,但是他還是很淳樸的認爲這些不過是惡意的謠言而已,上帝選擇的國王和王後應該還是熱愛他們子民的。
而現在,毆仁才發現,這些所謂的謠言是那麽的真實。這位安托瓦内特王後一方面花錢大手大腳,金銀首飾、賭博、奢靡的宴會和舞會就是她的最愛,她甯願将國庫裏最後一塊銅闆都浪費掉也不願賞賜給她那些饑腸辘辘的子民。另一方面王後也沒有真正的王家氣度,對路易十六也沒有多少感情,她更願意同那些時尚的帥哥談情說愛,而不是去當一個好妻子。
這樣一個母儀天下的王後讓毆仁失望不已,至于那位國王陛下,毆仁也看不到一點王者氣度。路易十六幾乎就沒有什麽社交技巧,而且對社交也不感興趣,他不在乎他的臣子,唯一在乎的就是鎖匠手藝。對妻子他幾乎是有求必應,根本就沒想過這些要求是否合理。而對他的子民,他口頭上說同情,但實際行動卻是寥寥
一想到将要爲這樣一對至尊效命,毆仁就涼了半截腰,笃信上帝的他本能的厭惡這樣的宮廷生活,他感到呼吸都不順暢。
“你怎麽能如此無禮的同王後講話!”
更讓毆仁郁悶和心煩的還是他的父親,亨利.德.拉斐爾伯爵一張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很顯然他對自己兒子今天的表現不滿意,原本他将毆仁帶入宮廷,是想讓這小子一鳴驚人的。以毆仁的相貌、儀态和氣度必然能引起那兩位陛下的關愛。隻要能讨好那兩位陛下,未來的前途将不是問題。
德.拉斐爾伯爵都計劃好了,第一步是讓毆仁引起路易十六的注意,第二步則是将毆仁送入宮廷充當路易十六的侍從。隻要能當上路易十六的侍從,就意味着未來的高官厚祿是跑不掉了,說不定未來爵位還能再進一步。
而毆仁倒好,輕而易舉的就搞砸了這一切。路易十六和安托瓦内特确實是深深的記住了他,不過這絕不是什麽好印象。這兩位至尊這一年多來已經爲糧食和“流浪漢”的問題夠煩惱的了,就不能讓他們在舞會上松一口氣嗎。
一想到毆仁愚蠢的表現,德.拉斐爾就想抽這個傻兒子,他越來越後悔讓毆仁去馬耳他了,那些教會的榆木腦袋教壞了他的兒子,真該死!
德.拉斐爾伯爵覺得還好現在不算太晚,還有補救的機會,他必須盡快的讓毆仁适應凡爾賽的節奏和作風,那些愚不可及的教條應該盡早的清除。
德.拉斐爾伯爵的臉色不好看,毆仁的臉色那是更不好看,他不認爲自己有做錯了什麽。更不覺得自己在王後面前失禮了。面對父親的質問,他有些不服氣地回答道:“現在整個巴黎都在讨論饑荒問題,凡爾賽周邊的饑民已經将一切能吃掉的動物和植物吃得一幹二淨了。父親,您難道沒有看見,就在剛才,一群饑民因爲區區一塊幹餅子而差點鬧出了人命。饑荒已經是非常嚴峻,身爲貴族,我們不能面對災難而無動于衷!”
正在思考該怎麽教育毆仁的德.拉斐爾伯爵根本就沒有料到毆仁會跟他頂嘴,頓時他火冒三丈:“閉嘴,我是你父親,有你這麽跟父親說話的麽?貴族唯一的責任就是侍奉陛下,一切以陛下的旨意行事,這才是貴族的本職!”
毆仁并不服氣,他認爲這樣的說法太片面,不符合貴族行爲準則的真谛。但是德.拉斐爾伯爵卻不給他反駁的機會,很不客氣地命令道:“今後不準再說這樣的蠢話!貴族就要跟着國王走,這是絕對不會錯的。現在你給我好好的反省,不準再給我犯這種愚蠢的錯誤!”
毆仁隻能在心中歎了口氣,望着窗外成群的餓殍,他有千萬句話想要說,但是卻偏偏說不出來。接下來的這一路是如此的寂靜,毆仁有話不能說,而德.拉斐爾伯爵則是氣惱毆仁的愚蠢,一直到了王家軍校的門口,當毆仁準備下車的時候,德.拉斐爾伯爵才突然問道:
“你和歐凡妮小姐的進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