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坦的額頭下面是刀砍斧劈一般的鼻梁,這個俊美的鼻子兩邊有大而有神的藍眼睛,乍看之下這一雙眼睛仿佛在發光。再往下是恰到好處的雙唇,不厚但是異常紅潤,再加上一個堅毅的下巴。哪怕是最挑剔的貴婦人也必須承認毆仁是個帥小夥。
毆仁的臉就已經是如此出色了,但是上帝似乎還不滿足,還給了他一副黃金比例的身材,一眼看去他仿佛是從達芬奇的畫卷或者古希臘的雕塑中走出來的一樣。因爲時時鍛煉而造就的古銅色肌膚更讓他充滿了陽剛之氣,搭配他與生俱來的貴族氣勢,他天生就像一個領導者。
實際上毆仁也以領導者自居,崇信上帝的他發誓要成爲最優秀的統帥,要完成獅心王、紅胡子腓特烈未盡的事業驅逐異教徒光複聖地。
所以從小時候開始,他就努力鍛煉自己,努力讓自己成爲最優秀的貴族,在他看來隻有優秀的貴族才是最合格的領導者。
這個理想占據了毆仁的身心,他相信自己之所以出生,唯一的原因就是成爲上帝手中的寶劍,鏟除邪惡維護光明。對于一切具有邪惡屬性的東西他都本能的厭惡。
很不幸的是,約書亞正是毆仁眼中邪惡的化生,昨天因爲要參與見習騎士考核,毆仁并沒有到孤兒學校上課,所以并不知道約書亞做了什麽。直到晚上他才從小夥伴勒内.德埃布爾萊那裏獲知約書亞的渎神行爲。
作爲一個真正的貴族,一個将生命奉獻給偉大宗教事業的騎士,毆仁自然是火冒三丈,如果不是德埃布萊爾勸說他忍耐,他會直接殺向克洛維家裏将約書亞剁碎了喂狗。
毆仁的憤怒已經達到了頂點,兩年以來對約書亞的不滿終于一次性爆發出來了,他決心要除掉這個魔鬼,就用魔鬼的鮮血來印證他對我主的虔誠吧!
整個晚上毆仁除了在磨劍就是不斷地默背主的福音,他不斷地的堅定自己的信仰,力求在主的庇護下消滅邪魔。
所以,當第二天約書亞帶着一腦瓜昨晚學到的新知識前往學校準備驗證一二的時候,在學校門口他被一臉冷峻之色的毆仁攔了下來:
“你不配進去!”
看着全副戎裝一隻手搭在劍柄上的毆仁,約書亞覺得腦仁有點疼了,他和毆仁就像磁石的兩極,性格是截然相反的,毆仁可以說是現行道德秩序的堅定信仰者,而約書亞卻對毆仁所信仰的那些東西完全不屑一顧。
在約書亞眼中,毆仁太過于食古不化,他所堅守的那些道德信仰已經完全過時了。貴族也好騎士也罷,隻不過是個爛蘋果而已,他們和他們所堅守的那些舊秩序對這個新時代毫無裨益,甚至可以說這幫垃圾正打着維護“傳統美德”旗号幹盡壞事。毆仁所堅守的那些玩意兒根本就是一堆狗屎而已。
約書亞讨厭狗屎,更讨厭毆仁這種類似唐吉坷德一樣怎麽也喚不醒的精神病人。這些精神病的道德潔癖還往往隻沖着那些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的小事發洩。卻根本不管這個世界上那些真正傷害他們信仰的家夥所造成的巨大破壞。
這些家夥隻會糾結那些無意義的小問題,比如祈禱的時候怎麽畫十字架才完美,比如贊美詩應該用拉丁語吟唱而不是用其他語言,還比如星期五是不是吃了肉類。至于其他的盤剝泥腿子、欺壓良民逼良爲娼什麽的,這一類人是不屑一顧的。
比如說毆仁難道不知道醫院騎士團的騎士們大多數都破壞了三願,包養情婦勾搭他人的妻女等等淫行嗎?
恐怕毆仁知道得清清楚楚,但對此他爲什麽就不憤怒呢?無非是這已經是中世紀流傳下來的傳統,騎士和貴婦人之間的那點小遊戲他早已是司空見慣。更主要的是他認爲貴族騎士犯這麽點小錯誤不是大問題,相反還有點風雅吧!
但是對于比自己第一個等級的人所犯的同一類性質的錯誤,毆仁恐怕就不會一視同仁了。他認爲這是擅越,這是離經叛道,是絕不可容忍的亵渎。
這些該死的貴族啊,總是兩副面孔,哪怕是毆仁這種恪守清規戒律的貴族中的異類,也會不自覺的衡量高下之别,哪些事情貴族是可以破戒的,但絕不是泥腿子能觸及的,連想一想都不可以!
這才是毆仁同約書亞矛盾的根本所在,因爲約書亞是個多自由多驕傲的人啊,在他看來貴族又怎麽樣,還不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和尚摸得我爲什麽摸不得?可以說這小子是個不折不扣的舊制度颠覆者,他讨厭那些循規蹈矩的舊制度舊習俗,讨厭被束縛,讨厭被灌輸,更讨厭那些自以爲高明和高等的人。他最喜歡做的就是捉弄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謂貴族預備騎士,讓他們看看究竟誰是雲誰是泥。
所以面對攔路的毆仁,約書亞的答複是針鋒相對的:“好狗不擋路,滾一邊去!”
熟知毆仁的德埃布爾萊知道他的好朋友已經出奇的憤怒了,他能感覺到毆仁的身軀在微微顫動。這可不是害怕,德埃布爾萊知道這是毆仁怒極的表現,很有可能在下一秒鍾毆仁就會拔劍相向。
德埃布爾萊向前走了一步,插入了毆仁和約書亞之間,冷冷道:“約書亞.雅威,這裏不歡迎你,而且你這個亵渎神的家夥不配進入神之慈愛所設立的學校。你這個渎神的雜種立刻給我滾出去!”
約書亞譏笑了一聲,德埃布爾萊可是比毆仁聰明不少,或者說有城府得多。毆仁怒極的表現他早已看在了眼裏,剛才他就是要激怒毆仁,讓這個假衛道士失去理智。失去理智的毆仁可是容易對付得多,别的不說隻要這個家夥敢拔劍相向,接下來他就能讓這貨吃不了兜着走。
爲什麽?
道理很簡單,醫院騎士團的宗旨或者說核心信條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守衛信仰,扶助苦難。團規中是明确禁止決鬥以及對團友拔劍相向。這麽做了家夥,情節嚴重鬧出人命的是直接處死。情節不那麽嚴重的也會被嚴厲的懲罰(鞭刑)之後開除團籍。
剛才隻要毆仁腦子一熱真把劍拔出來了,那鬼精靈一般的約書亞二話不說就會往大監察長的辦公室跑,一邊跑還會一邊高喊救命。如此一來毆仁的罪責就坐實了,别說他僅僅隻是一個還沒有正式入團的見習騎士,就是正式騎士也得脫一層皮。
這不是沒有先例的,著名畫家卡拉瓦喬當年到騎士團避難(因爲殺了不能殺的人),深受時任騎士團大團長維格納科特喜愛的他就是因爲在馬耳他又卷入了一場鬥毆,導緻另一名騎士團騎士重傷被開除了團籍攆出了馬耳他。
卡拉瓦喬有大團長的喜愛都不能免于處罰,更何況是毆仁這樣的預備成員。可惜的是德埃布爾萊破壞了約書亞的計劃,他搶在了毆仁失控之前奪過了話頭,而且反戈一擊還試圖激怒約書亞,引誘他先動手。
“讓我滾蛋?你又沒那個資格。”約書亞才不會上當,他譏笑道:“你以爲你是誰?想讓我滾,你先去問問盧比尼先生同意還是不同意吧!現在,麻溜的從我面前閃開,看見你這種揣着《聖經》去勾引女人的假和尚就惡心,譴責别人之前,先問問自己是不是那麽清白吧!”
德埃布爾萊臉都氣紅了,他的理想是成爲醫院騎士團的騎士,因爲這能滿足他既成爲戰士又成爲修士的雙重夢想,更何況以現在醫院騎士團開放的風格,還不用禁欲,簡直就是一舉多得。
但是不管怎麽說,醫院騎士團騎士們的風流生活僅僅是私下裏的潛規則,明面上大家夥可是要尊重團規至少不能公開宣淫。可現在約書亞卻當衆拆穿這一切,将他最虛僞的一面暴露在衆人面前,你說德埃布爾萊怎麽能不憤怒!
當時他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怒吼道:“你放……什麽阙詞,這是卑鄙的诽謗!”
“诽謗?”約書亞笑了,他轉頭問身邊的卡斯德爾莫:“上回跟莫莉亞小姐說情話的是這個家夥吧?上上回在法麗爾小姐窗前表白念情詩的也是他吧?”
卡斯德爾莫譏笑了一聲,提醒道:“對,你還忘記了那回這小子跟朱麗斯小姐在樹林幽會,那次才叫肉麻才叫精彩呢!”
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将德埃布爾萊的情史曝得幹幹淨淨,給德埃布爾萊氣得渾身發抖,憤怒的他怒吼道:“閉嘴!你們這些卑鄙的下流胚子,我要跟你們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