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韻看着它,又看着從樹上一躍而下,伸手要抓它的衛馳,清韻忍不住輕笑一聲。
這鴿子的反應倒是挺快的,還會挑人。
衛馳雖然跟她很熟了,可是借他幾個膽子,也不敢從她肩膀上抓鴿子啊。
青莺就站在清韻身側,牡丹苑裏經常能看到有鴿子飛入飛出,可是她還從未抓過鴿子呢。
王妃的衣裳多貴重啊,這鴿子還不止從哪裏飛來的,一雙腳站在花圃上,又落在王妃的衣裳上,别将王妃的衣裳給弄髒了。
她大着膽子伸了手,猶豫着要不要抓它,方才它可是沒給衛馳大哥面子呢。
衛馳用眼神催她趕緊的。
青莺暗吐了下舌頭,在心中祈禱了兩聲,就将鴿子抓住了。
鴿子很乖巧,沒有掙紮,而且羽毛很柔順,摸着很舒服。
“抓住了,奴婢抓住信鴿了,”青莺歡呼道。
“多大點事,也值得這麽高興的,”喜鵲沒忍住打趣她道。
青莺鬧了個臉紅,趕緊轉移話題道,“鴿子腳上還有信呢。”
清韻就看向衛馳了,笑道,“要送去給爺嗎?”
衛馳就道,“爺在長公主府參加趙世子和琳琅郡主的喜宴,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不應去打擾,王妃且看看,這信上的内容再作打算。”
雖然,信鴿傳信多是機密。
可清韻在他們眼裏,和楚北一樣,沒有什麽是不能看的。
清韻也不扭捏,從信鴿腳上把信取了出來,緩緩展開,生怕将小信紙給弄碎了。
信紙上的字小的可憐,又是在陽光下,看的人眼睛不舒服。
清韻原打算往樹蔭下走,可是走了一步,臉色就驚駭了起來。
瞧見她這樣一副神情,傻子也知道,這信紙上的内容不是什麽好事。
“王妃?”衛馳問道。
清韻沒有說話,把信紙遞給了他。
其他人也都好奇,眼睛随着信紙打轉。
看了信後,衛馳的臉色也是難看的緊。
信上寥寥幾十個字,卻禀告了三件事。
第一件,暗衛盡力營救甯王,可惜都失敗了,而且損失慘重。
第二件,就是安郡王人在北晉,而且下個月十八迎娶北晉威遠大将軍最小的女兒爲妻,聘禮是興國公那十萬兵馬,以及這些天,攻下的雍州城。
第三件,就是甯王被人穿了琵琶骨。
對習武之人來說,穿琵琶骨是一種極其慘烈的酷刑,生不如死。
一旦被穿了琵琶骨,武功不說被廢了,但是基本上也難施展了,隻能靠一雙腿了,逃跑的機會更渺茫了。
甯王被穿琵琶骨很嚴重,可是比起安郡王将十萬兵馬的兵符帥印交給威遠大将軍,要微不足道的多。
“此事事關重大,屬下要盡快告訴爺知道。”
說着,衛馳一行禮,便趕緊轉身走了。
清韻眸光微凝,她還是太小瞧安郡王了,他居然這麽有魄力,拿十萬兵馬做聘禮,迎娶威遠大将軍的小女兒。
據她所知,威遠大将軍隻有一個女兒是嫡出,嫁給了北晉皇帝爲後。
安郡王這是自己得不到大錦,也要破罐子破摔,不讓大錦好過了嗎?
心胸如此狹隘,爲了一己之私,能置天下百姓于不顧,這樣的人要是真做了君王,那可真是百姓之禍。
這邊,清韻覺得安郡王夠狠,手段夠毒。
可是北晉威遠大将軍卻是對安郡王青睐有加,因爲他們是同類人。
而威遠大将軍的女兒則悶悶不樂,要說,十萬大軍再加一座城池做聘禮,便是當初她嫡姐嫁給北晉皇上,也沒有這麽風光,她應該偷着樂才是。
可她并不高興。
她雖然是威遠大将軍的女兒,而且是唯一沒有出嫁的女兒,但她過的并不開心。
因爲,從來沒有人真心關心過她。
她娘隻是一個小官之女,隻因貌美,入了她爹的眼。
和府裏衆多姨娘一樣,入府的那半年,很是受寵,之後就再難看見大将軍人了,因爲他又有了新歡。
但是她娘比大多數姨娘要幸運,很快就懷了身孕。
可是,不是懷了身孕就幸福的。
内宅多的是陰私,同樣都是妾室,憑什麽她就有那個福氣能給大将軍生孩子,将來就算不受寵,也比她們日子好過?
各種肮髒手段,層出不窮,也是她命大,她娘吃了堕胎藥,都見血了,還是把孩子保住了。
可是躲過了九月懷胎,躲不過生産那一關。
她娘難産死了。
本來,她可以不死的。
産婆問他爹是保大還是保小,她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保小。
說來,她娘算是被他爹給害死的,可是他爹卻救了她一命,真是譏諷。
她那般命硬,将軍府都認定她娘懷的是男孩,可偏偏生下來,隻是一個女兒。
大将軍看都沒看她一眼,就将她丢給奶娘照顧了。
可她再不受寵,也是威遠大将軍的女兒。
尤其她兩個姐姐都風光大嫁了,多少人盯着她,期盼着能娶她爲妻。
她有驕縱任性的資本,在北晉都城,她可以橫着走,而且,她也的确橫着走了。
但是,她并不傻。
安郡王像她父親,這樣的人,心裏隻有權勢和地位,今日能放下身段迎娶她,将她捧上天,他日,就能将她碾進塵埃裏。
甚至,如果她随了她娘,将來懷孕難産,是不是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保小?
心中恐懼,就越加煩躁不安了。
一煩躁不安,就想騎馬。
在大将軍府,隻要她不做危害大将軍和幾個大哥的事,她就是拆房子,也沒人管她。
是以,她要騎馬,沒人阻攔。
可是馬廄處,卻是格外的熱鬧。
準确的說,馬廄處,已經熱鬧好多天了,因爲來了一個俊美的天怒人怨的小厮,王府裏,從來沒有這麽俊朗的小厮過,幾個少爺也随了大将軍,粗狂無比,跟俊朗出塵四個字,那就是八竿子
都打不着,如果說眼前的小厮是天鵝,那她們伺候的少爺就是癞蛤蟆。
他們多麽希望眼前的小厮是她們的主子啊,不說别的,看着就賞心悅目,能多吃兩碗飯了。
幾十個丫鬟把馬廄圍着,叫邬三姑娘眉頭皺成一朵麻花了。
她身側跟着的丫鬟就喝道,“作死啊,沒看見三姑娘來了嗎,還不把路讓開,一個個的都不用幹活了嗎?!”
丫鬟的聲音頗具威嚴。
一衆丫鬟頓時做鳥獸散,因爲她們家三姑娘的脾氣特别不好,喜歡拿鞭子抽人。
以前,她們是恨極了三姑娘的鞭子,抽在身上像是剝去了一層皮,可是現在是又愛又恨。
因爲那俊朗的人心都碎了的小厮,就是她們三姑娘用鞭子抽回來的。
現在,可别一個不順心,就又抽小厮的臉啊,尤其别抽臉,萬一抽毀容了可怎麽辦?
邬三姑娘一身火紅的騎馬裝,手裏拿着一條精緻的馬鞭,那馬鞭是大将軍賞賜給她的,所以她打誰,從來沒人敢躲。
眼前的小厮是第一個,所以他的下場很明顯,已經掃了半個月的馬糞了,而且還要繼續掃下去,她不發話,他得繼續掃一輩子。
她走上前,見小厮認真的在刷馬背,他雖然穿着小厮的衣裳,可是卻沒有半點卑謙,背脊挺的直直的,怎麽看都跟小厮不着邊,尤其那雙手,比她的看起來都要精緻,叫人妒忌。
看着那骨節分明的手拿着馬刷,竟然叫人生出幾分妒忌來,妒忌那馬太幸福了,有這樣精緻的人伺候它。
她彈了彈手裏的馬鞭,笑道,“好能耐啊,你一來府裏,就将将軍府這些丫鬟的芳心撩撥的如一池春水,連活都不幹了,專門來欣賞你刷馬!”
“所以,三姑娘是打算放我走了?”小厮望着她,問道。
邬三姑娘笑了,好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似的,“你倒是想的挺美的,我若是放你走了,隻怕這些個丫鬟要怨恨死我了。”
小厮臉上就染了一層薄怒。
他膚色白潤,眼睛黑亮如明珠,五官精細,無一處不精緻,别說男人了,就是女人見了都心生妒忌。
“都說大錦大皇子長得美,也不知道跟你比起來,誰更美一些?”邬三姑娘笑問道。
她說的很随意,絲毫不覺得美這個字用在男子身上,是多麽的不合适。
可是眼前的小厮是傲嬌的,他輕哼一聲,“誰更美,府上又不是沒人見過錦朝大皇子。”
言外之意,是叫都見過的人來回答她。
仿佛,他也有意跟大錦大皇子一較高下。
邬三姑娘沒說話,她身邊的丫鬟就笑了,“這倒是個好主意,要奴婢去找人嗎?不過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他這樣子,哪能跟錦朝的大皇子比?”
“膚淺!”那小厮輕翻一白眼,随即道,“三少爺身上的衣裳料子就不錯,給我來一身。”
這粗布爛裳穿在身上的感覺真不好受。
丫鬟咋舌。
好一個不要臉的小厮,給他兩分顔色,居然就開起了染坊,敢在她面前獅子大開口!
三少爺隻穿雲錦的衣裳,他能穿,他一個刷馬小厮能穿嗎?!
比容貌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邬三姑娘笑他自信,但是她就是要擊垮他這份自信,要他牽馬過來。
可是,人家牽着馬,就是不露半點卑謙。
她覺得好生無趣,好像怎麽踐踏,他還是那麽自信,像是從骨子裏發出來的一般。
邬三姑娘轉身走了。
她是主子,出門不是不能從側門走,但是從覺得見不得人似的,和她高傲的性子不符。
隻是要是知道,從前門走,會碰到她不想見的人,她就是鑽狗洞,她也願意。
她前腳出門,那邊安郡王就騎馬過來了。
不期而遇。
安郡王倒是一臉笑意,傾慕之色畢露。
可是邬三姑娘卻提不起興緻來,隻淡淡敷衍。
不過,一會兒,小厮就牽着馬過來了。
小厮容貌太俊朗了,走到哪裏,都萬衆矚目,這不,安郡王注意到他了。
邬三姑娘心中一動,笑問道,“都說大錦朝大皇子美的驚人,不知道與我這小厮比如何?”
拿大皇子和一個小厮比,真是夠侮辱人的。
安郡王喜歡。
尤其那小厮一聽這話,下意識的把原就挺直的背脊,又挺直了三分。
安郡王就笑了,“大皇子略輸一籌。”
小厮嘴角勾了勾,恍然罂粟綻放,不少人見了,呼吸都滞了下,真是要命啊,快别笑了,都快流鼻血了!
安郡王眸光動了動。
這笑容,怎麽覺得有那麽一分眼熟呢?
他搖搖頭,覺得自己想多了。
那邊邬三姑娘翻身上馬,由着小厮牽馬離開。
看着她走遠,安郡王身側的護衛忍不住問道,“這小厮看着不像小厮啊。”
将軍府小厮笑道,“他原不是小厮,是一個進京投奔親友的落難少年,這不倒黴的撞我家姑娘手裏了,我家姑娘心善,就帶他進府,讓他掃馬廄,能有個擋風遮雨的地方。”
心善?
威遠大将軍府有心善的人嗎?
護衛笑了笑,像是信了小厮的解釋,并誇贊了邬三姑娘兩句。
邬三姑娘坐在馬上,小厮還以爲她要去鬧街逛,誰想她去了城門口。
站在城門前,看着巍峨的城門,人來人往,心中有一份渴望。
她若是騎馬沖了出去會如何?
她注目良久,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再說,那一邊。
逸郡王和趙神醫喬裝打扮,入了城。
兩人身後并沒有跟着暗衛,人太多,容易引人注目,這樣反倒不顯眼了。
隻是一進城,趙神醫就傻眼了。
二皇子真乃神人啊。
知道他們今兒進城,所以巴巴的來城門口迎接他們,不枉費他那麽多好藥往他身上砸,瞧瞧,哪怕穿着小厮的衣裳,都掩蓋不住那股子風華來。
“那小厮,我看着不順眼!”逸郡王見他盯着那小厮,頗不虞道。
趙神醫笑了,“但凡長得比你好看的,就沒順你眼的。”
“剛進城,就有小厮給我添堵,我覺得此行會很不順利,”逸郡王語氣不爽道。
趙神醫樂了,“去,把他打暈了,我們回大錦。”
逸郡王看着他,眼珠子越睜越大,“你,你是說,他,他就是……不是吧?”
趙神醫得意了,“沒錯!就是他!”
“哎哎哎!怎麽走了?!”不是迎接他們的嗎?
趙神醫要追上去,結果被逸郡王給攔下了,他眼珠子一轉,笑道,“别輕舉妄動,看我的。”
趙神醫一臉狐疑的看着他,總覺得這貨要鬧幺蛾子了。
一路上,他隻要一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就心驚膽顫。
隻見逸郡王一摸袖子,也不知道拿了什麽,往眼睛上一抹,眼眶就紅的厲害了。
他對自己狠就算了,還不忘拉上他。
眼睛好辣,好像眼睛一眨,眼淚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