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兩大箱子,沐清芷幾個就覺得胃裏在翻江倒海。
她們會忍不住想起之前在外院正堂瞧見的一幕,簡直是揮之不去的噩夢。
四個婆子擡着兩口大箱子,孫媽媽小心叮囑道,“小心放下。”
等箱子落地,孫媽媽就望着老夫人了。
老夫人瞥了兩箱子道,“打開。”
說完,她就端起茶水,輕輕啜着。
眼睛沒有再看大箱子一眼,顯然是擔心上午的事再重演一遍。
其他人,和老夫人一眼,都不敢看。
清韻則沒什麽好怕的,因爲她知道,這兩箱子東西沒有問題。
婆子把兩口大箱子打開。
沒有和上回一樣,聽到尖叫聲傳來。
大家都把眼睛睜開了。
大箱子裏,擺滿了绫羅綢緞。
孫媽媽吩咐婆子道,“拿起來,打開看看。”
兩婆子面面相觑,這些綢緞瞧着沒事,可不代表裏面沒問題啊,萬一……
可是孫媽媽又催了一遍,兩婆子隻能照做了。
兩婆子拿了綢緞,緩緩展開,綢緞順滑,裏面什麽都沒有。
兩口大箱子裏,有八匹綢緞,都沒有被人動手腳。
還有兩套頭飾,四斤新茶,兩斤普通燕窩,半斤血燕窩。
上等文房四寶一套,宣旨兩刀,還有一對彩瓷梅花瓶。
除此之外,還有一兩冬蟲夏草。
這禮,很重。
老夫人坐在那裏看着,臉色越來越沉。
這不是給江家的謝禮!
當日,她讓大夫人準備謝禮,大夫人把禮單拿給她瞧了。
禮單上沒有血燕窩,更沒有冬蟲夏草!
送的瓷瓶也不是梅花紋彩瓷,而是青花瓷。上面是竹葉紋。
而且,宣旨是四刀。不是兩刀。
孫媽媽手裏拿着禮單,拿給老夫人看,道,“這禮單和大箱子裏的東西對不上号。”
除了兩刀宣紙一樣外,其他都不相同。
且不說大夫人不可能出這樣的纰漏了,她更不會給江家送冬蟲夏草和血燕窩。
尤其不會送了,還不添在禮單上。讓老夫人知道。
孫媽媽瞥了眼方媽媽,想到之前她那麽着急的趕到忠義侯府,把大夫人拉到一旁說話。
孫媽媽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才是給忠義侯府準備的東西,隻是不知道侯府哪個下人辦事那麽馬虎,竟然将兩份禮單犯錯了。
想到今兒忠義侯府擡回來的東西,那是要送去江家的……
要是真送了,還不得把江老太爺氣的噎死過去?
老夫人面如寒霜。
大夫人站在一旁,她唇瓣抿成一條之言,眼神冰冷如刀。她走到大箱子前,拿了首飾盒,翻看起來。一臉驚詫道,“我給江家準備的東西怎麽變了?這首飾是我兩個月前買的啊。”
她一臉憤怒。
憤怒中又夾着三分無辜。
清韻站在一旁。她想看這一出鬧劇,大夫人要怎麽唱下去,才能熄了老夫人的怒氣。
方媽媽跪下來,道,“老夫人給大夫人做主啊,這些東西,是奴婢準備的,也是奴婢看着裝進大箱子裏的,這冬蟲夏草是特地給忠義侯府老夫人補身子用的。是大夫人用私房錢買的,如今卻出現在了送給江家的箱子裏。這也就罷了,侯府能恢複侯爵,江家幫了大忙,送了也無妨,可是賊人千不該萬不該,他偷梁換柱也就罷了,他還在大夫人送去忠義侯府的箱子裏動手腳!”
方媽媽上下嘴皮一翻,就把錯推在了别人頭上。
而且,她說的還很有道理。
大夫人掏私房錢買的冬蟲夏草,孝敬忠義侯府老夫人合情合理,孝敬江家,要不是被人動了手腳,那絕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而且,方媽媽辦事,素來嚴謹,放錯禮單這樣的事,那是不可能。
尤其是送去忠義侯府和打算送去江家的大箱子還不一樣,就更加錯不了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動了手腳,存心害大夫人。
隻是,侯府有誰有這麽大的膽量呢,外庫房可不是一般地方,随随便便是個人就能進去。
一屋子人都在揣測那人是誰。
隻差有人起個頭,就懷疑到衛馳頭上了。
偷梁換柱這事,确實是衛馳做的,可要把那損陰德的事也算在他頭上。
清韻都替衛馳叫委屈。
這口黑鍋,清韻不可能任由衛馳背着的。
她上前一步,望着老夫人道,“那放在綢緞裏的臘肉,分量不少,是大廚房丢的嗎?”
據她所知,侯府隻有侯爺喜歡吃臘肉,其他人都不怎麽吃。
侯爺不在府裏,經常辦差,所以臘肉不會準備太多,丢一大塊,不可能不被發現。
清韻是望着老夫人問的,可是眼睛餘光瞥的是方媽媽。
見方媽媽眼神慌亂,清韻就笑了。
果然是她。
老夫人看着清韻,她的眸光在清韻臉上多停了幾秒,才吩咐秋荷道,“去大廚房問問,可丢過臘肉?”
秋荷輕福了下身子,就轉身去大廚房了。
方媽媽站在一旁,她頭上有了細密汗珠,背脊濕透。
汗珠滑進眼睛裏,酸澀刺疼。
她忍不住擡手擦了下。
清韻也不說話,就那麽盯着方媽媽看。
清韻的眼神太過明顯,沐清雪幾個也注意到了,都随着清韻望向方媽媽。
周梓婷眼珠子一轉,笑道,“方媽媽這是怎麽了,這天也不熱啊,你怎麽出了一頭的冷汗?”
她一說這話,一屋子人都望着方媽媽。
老夫人眼睛一縮,臉又青了三分。
方媽媽一抹額頭,笑道,“奴婢沒事。”
沒事?
當人是瞎子呢。沒事好端端的出一頭冷汗?
周梓婷腹诽道,嘴上卻沒說出口。能讓方媽媽吓成這樣,可見是她動的手腳。
大夫人坐在那裏,她手中繡帕已經被修長指甲給戳破了,指甲也斷了一根。
她回頭瞥了方媽媽一眼。
方媽媽眼神有乞求之色,求大夫人救她。
大夫人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方媽媽是她的奶娘,從小看着她長大,對她忠心耿耿。
離間江家的事。是她的主意,隻是這事太過重大,她不放心交給旁人,唯有方媽媽才放心。
這些年,方媽媽幫了她不少的忙,她是忠義侯府庶女,在忠義侯府跟王老夫人鬥,要不是方媽媽教她爲人處世的道理,她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她必須要保住方媽媽的命!
且不管方媽媽是她的奶娘。就沖方媽媽做的這些事,全是爲了她好,她要是任由方媽媽被老夫人杖斃死。讓那些爲她賣命的人怎麽想?
以後讓那些人幫她辦事,他們必定會畏手畏腳。
大夫人輕捂了下肚子。臉色變了變,她起身出去了。
顯然,是去方便了。
她的丫鬟碧春跟出去伺候。
清韻知道,大夫人是想辄救方媽媽去了,不知道她怎麽救方媽媽?
大夫人還未回來,秋荷就回來了。
和她一起回來的還有大廚房管事柳媽媽。
柳媽媽是老夫人的心腹,掌管了春晖院小廚房十幾年了,深得老夫人的心,要不是大廚房一再出事。她哪舍得柳媽媽去管大廚房啊?
秋荷進來,福身道。“老夫人,大廚房沒有丢過臘肉,侯府除了侯爺愛吃臘肉外,其他主子并不喜歡吃,所以大廚房沒準備多少臘肉,奴婢接管大廚房後,研究幾位主子的口味,下人這才想起來腌制的臘肉還沒有晾曬,便拿出來晾晾風,那些臘肉腌的不怎麽好,奴婢不敢給侯爺吃,就讓下人重新腌制,正好,那日方媽媽去了大廚房,正巧見丫鬟切臘肉,還剩下最後一塊,就讨了去。”
聽柳媽媽這麽說,清韻腮幫子都憋疼了。
方媽媽拿的是最後一塊臘肉啊,其他的都切了吃了。
而且,給江家和忠義侯府準備東西的正是方媽媽。
不過,就算方媽媽拿了塊臘肉,也不足以證明就是她放的,因爲人家是拿回去吃的。
這不,方媽媽跪下來,叫冤枉道,“老夫人,那臘肉奴婢是讨回去吃的啊,奴婢怎麽可能會做坑害忠義侯府的事?”
她義正言辭,絲毫沒有撒謊的膽怯。
因爲她說的是真的,她不會做坑害忠義侯府的事,她坑的是江家。
清韻笑了笑,望着老夫人道,“祖母,我也覺得方媽媽不像是做這樣事的人,不過就目前來看,她的嫌疑最大,但她不是沒有證人,臘肉燒沒燒,紫檀院的丫鬟應該清楚。”
清韻說着,周梓婷多看了她兩眼,眸光就跟看一個傻子似的。
她傻了吧,事情到這一步,就差沒明說是方媽媽在侯府準備了給江家的謝禮裏動的手腳,隻是不知道爲何被人調換了,擡去忠義侯府,讓大夫人偷雞不成蝕了把米,自作自受了。
她倒好,不幫着踩方媽媽才,踩大夫人,她還幫方媽媽說話。
她腦袋被門擠了吧。
周梓婷這麽想。
可是老夫人就不會了,今兒清韻說的話雖然不多,但仔細看,卻直接影響她查探這件事。
是清韻,把忠義侯府的禮和江家的聯系在了一起。
也是她提到臘肉,現在更是一句話定方媽媽的生死。
臘肉吃了,方媽媽嫌疑就解了。
臘肉要是沒吃,紫檀院也沒有,那方媽媽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而且她說話聰慧,連她都得歎一聲佩服。
老夫人吩咐道,“去紫檀院問問。”(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