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望着錢太醫,皺眉頭道,“穩妥?方才要不是爺堅持要試一試,以錢太醫的穩妥,這三分之一的毒還留在爺的體内,日日折磨爺呢。”
錢太醫登時尴尬不說話了。
這裏是鎮南侯府,要換成旁的府邸,以他太醫的身份,早拎了藥箱甩臉子走了。
偏巧錦墨居又四面環水,他耍臉色,那是想淹死差不多。
錢太醫站起身來,望着衛風道,“不知道給大少爺開藥方的哪位,他的醫術,我是望塵莫及,大少爺的毒該怎麽解,還得聽他的。”
衛風心中高興,但是他不敢透露清韻半分,連老侯爺跟前,他都隻字未提。
一個尚未及笄的大家閨秀,居然會醫術,甚至連太醫都望塵莫及,太叫人匪夷所思。
這背後,定有隐秘。
他可不想給三姑娘惹事,他家主子的病還得仰仗三姑娘呢。
爲了驗毒,清韻熬到半夜。
青莺和喜鵲陪了半夜。
第二天,天已經大亮,天邊朝霞漫天,旖旎絢爛。
兩丫鬟還睡的香,房門緊閉,沒有動靜。
丫鬟紅箋過去敲門,兩人這才驚醒,慌忙的爬下床,顧不得洗漱便去伺候清韻。
花梨木大床上,繡着牡丹的錦被下,清韻正睡的香甜,白皙如藕的手腕撐着腦袋,扇貝般的眼簾合着,看不見那如琉璃般璀璨雙眸,但她嘴角彎彎揚,有一抹淺淡笑意。
見清韻睡的沉,青莺有些不忍心喊她起床。可這會兒實在是晚了,昨晚就不該那麽熬夜。
青莺推了清韻兩下。清韻眉頭皺了皺,把被子拽了拽,又翻了個身。
青莺沒辄,繼續喊清韻,“姑娘,該起床了……。”
連喊了好幾聲,清韻這才扒拉下被子。眼睛都沒睜開,就咕噜道,“還困着呢,一大清早的起來做什麽?”
“請安啊,已經比昨天晚半個時辰了,”青莺拽着被子不松手,有些急切道。
清韻緩緩睜開眼睛,就如同扇貝打開,露出裏面珍藏的黑珍珠。
她現在困的厲害。根本就不想起床,哪怕一會兒要罰她抄佛經家訓,她也認了。
清韻縮回被子裏。連着腦袋一起蒙上了。
青莺繼續拽被子,繼續喊清韻。
珠簾外。喜鵲端着銅盆,打了簾子進來,道,“怎麽還沒将姑娘喊起來,方才我端水過來,老夫人院子的丫鬟七兒都過來問我,姑娘沒起,是不是病着了。”
清韻似睡非睡間,聽喜鵲這麽說。忙把被子拉下,問道。“老夫人派人來問我病沒病,你怎麽回答的?”
喜鵲把銅盆放下,裝着熱水的銅盆冒着騰騰熱氣。
喜鵲拿了衣裳過來,笑道,“姑娘放心,奴婢不會亂說話的,隻說昨兒鎮南侯府送了藥材來,姑娘在藥房聞藥材味聞到半夜。”
清韻聽得腦門黑線直往下掉,這還不叫亂說話?
聞藥材聞到半夜,這是一個正常人幹的出來的事嗎?
她要是聽到誰幹這事,直接就當人家是傻子了。
偏偏,這個傻子是她。
清韻嘴角抽了下,困意也去了大半,就是叫她躺下,這會兒也睡不安穩了。
她不過是晚去請安了片刻,老夫人都派人來問了,别是有事才好。
清韻趕緊下床洗漱。
喜鵲是想清韻先去春晖院給老夫人請安再回來吃早飯,可她這會兒餓着呢,去老夫人那裏,要是有事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清韻一定要先吃早飯,兩丫鬟奈何她不得,把溫着的早飯端來。
清韻吃的飛快,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就吃飽了,然後帶着青莺去春晖院。
饒過梅蘭竹菊屏風,清韻便見到了老夫人。
沐清柔和周梓婷一左一右挨着老夫人坐着,沐清芷和沐清雪則在站在一旁,笑的很歡。
丫鬟在一旁,道,“老夫人,三姑娘來了。”
沐清芷和沐清雪讓開些,老夫人這才看見清韻。
清韻上前福身請安,老夫人見清韻眼簾下有一抹青色,眉頭微皺了下。
沐清柔就笑道,“三姐姐,丫鬟說你昨晚聞藥材聞到半夜,你不會傻到這種程度吧?”
清韻有些淩亂,尤其是沐清芷幾個都捂嘴笑。
但很快,她們就笑不出來了,因爲清韻望着老夫人道,“不是聞藥材聞到半夜,我見藥箱子裏有兩本醫書,就看了會兒醫書……。”
周梓婷笑道,“看醫書?三表妹,你看的懂嗎?”
清韻臉微微紅,有些呐呐聲羞道,“看的不是很懂,我閑來無事,就把之前大夫給我治嗓子的藥拿了出來,對照送來的藥,挨個的比對,然後翻看醫書,看看都有什麽效用,隻是我發現有一味藥,醫書上介紹的,好像我服用,對我的病情很不利,我想不明白,就查醫書查到半夜了。”
老夫人眉頭緊鎖,臉色有些難看。
沐清柔有些心慌,她望着清韻道,“你又不是大夫,你知道什麽,再說了,那些藥你不是天天服用嗎,嗓子漸好,就說明藥有效果!”
清韻望着沐清柔,搖頭道,“我沒有吃大夫開的藥,之前喜鵲去定國公府找大姐姐,帶回來幾劑補藥,我身子虛,就煎了服用,發現喝了藥之後,嗓子好了許多,就一直在喝,我昨晚也比對了下,發現那藥不僅僅補身子,還消腫止痛,我想大姐姐給的補藥,就是給我治嗓子的,隻是大姐姐送的藥,隻剩下最後一包了,我嗓子還沒好全,又不大敢擅自給自己抓藥……。”
這一回。老夫人的臉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了。
清韻嗓子漸好,她下意識的就以爲清韻吃了大夫開的藥。誰想竟然沒有。
清韻能發現清淩給她的藥有消腫止痛的效果,那她讓大夫人找大夫給清韻治病,莫非那藥真的被動了手腳?
想到大夫人的禀性,老夫人心底還真有些不安。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清韻兩眼,道,“盡信書不如無書,醫書那麽多。你才翻了幾頁,不可亂說話,讓丫鬟把從清淩那裏帶回來的藥和大夫開的藥,一并拿來,看看哪個藥更好一些,回頭再配幾副。”
青莺嘴角微微彎,本以爲被質問昨晚幹嘛了,姑娘會心慌,誰想姑娘卻借機正大光明的告了大夫人一狀。
秋荷過來。青莺便和她一起回泠雪苑拿藥去了。
清韻請安之後,就轉了話題道,“方才我進來。見二姐姐她們笑的高興,笑什麽呢?”
沐清芷就笑指着周梓婷道。“梓婷表妹回了一趟徐州,學會了剪紙,剪了幾個新花樣,打算送給玉萱郡主。”
笑容中含了些鄙夷,人家郡主什麽身份,會看的上幾張剪紙?
周梓婷一張臉窘的通紅,道,“我是剪着玩的,哪會真送給玉萱郡主?”
說着。趕緊轉了話題,望着清韻道。“三表妹,你打算送玉萱郡主什麽?”
清韻輕搖頭,“還沒想好。”
沐清柔就催她道,“隻有三天就是桃花宴了,你抓緊了想,别送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到時候丢伯府的臉面。”
她說着,還瞥了周梓婷一眼。
顯然是在指桑罵槐。
周梓婷咬緊了唇瓣,氣的恨不得跺腳。
清韻點點頭,“我會盡快準備好。”
沐清柔沒再說話,而是瞥了丫鬟春香一眼。
春香會意的點了點頭,便要退出去。
周梓婷眼尖瞧見了,笑道,“五表妹,你跟春香擠眉弄眼,讓她去做什麽?”
沐清柔暗咬了下牙,“我讓丫鬟去做什麽是我的事,要跟你報備一聲嗎?”
周梓婷氣的眼眶通紅,恨不得回一句,那我送什麽給玉萱郡主那是我的事,用得着你管嗎?!
清韻看着春香,眼神從微冷,慢慢轉爲笑意。
不用猜也知道春香是去找大夫人通風報信的。
原本大夫人和沐清柔在她藥裏動手腳,隻是她胡亂看了兩頁醫書的猜測,做不得證。
沐清柔偷偷叫丫鬟去通風報信,明顯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用查都能斷定她猜測是真的。
不然,老夫人的臉色怎麽忽然就青了三分?
春香站在那裏,福身道,“早上五姑娘炖了些燕窩羹,這會兒該炖好了,讓奴婢去端來給老夫人服用呢。”
周梓婷在心底輕哼一聲,笑道,“五表妹也真是的,端燕窩羹來而已,用得着和丫鬟擠眉弄眼嗎,正巧,早上我也吩咐大廚房炖了些蓮子羹,這會兒應該也炖好了,我讓丫鬟端來,外祖母吃五表妹做的燕窩羹,也要嘗嘗我準備的蓮子羹。”
說着,周梓婷的丫鬟書蘭就站了起來,要和春香一起出去。
春香暗緊了緊手,沐清柔哪裏做了什麽燕窩羹,她也是吩咐大廚房做的。
原本出去了,可以直接去大廚房拿,現在周梓婷派了書蘭去,她不就露餡了?
隻能回去一趟,再說丫鬟毛手毛腳,把羹湯打碎了。
春香和書蘭出去了。
兩人一轉身,沐清柔和周梓婷兩個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面容嬌媚,帶着笑意。
但清韻怎麽看,怎麽覺得兩人眸底是刀光劍影,慘烈厮殺。
外面,周總管邁步進來,神情有些焦灼,像是出了什麽事。
老夫人見了蹙眉,問道,“出什麽事了?”
周總管回道,“常甯伯府封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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