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衍一直待在宮裏,一個多月來從未回過府。大年三十也是如此,隻打發天冬回來送了封信回來。歉疚之情躍然于字裏行間。
“阿姝,對不起,你剛嫁給我,就要獨守空閨。皇上病情沒有好轉,我實在難以脫身回府。這個新年,隻有阿霄陪着你了……”
接下來,又零零總總地說了些宮裏的情形。
安王中的慢性毒藥十分霸道,無藥可解。安王痛苦地熬了幾天後,生生地餓死了。聽聞死狀十分凄慘。
太子和皇上都病倒了,皇太孫下令安葬了安王。當日給安王下毒的牢頭,被誅了九族。
至于罪魁禍首燕王,皇太孫并未下令處置,隻命人将燕王的飯食減了七成。整日吃不飽,餓的發慌難受,燕王就是想再生事也沒那個力氣了。
淩靜姝看到這兒,不由得揚起了唇角。
皇太孫這一手果然厲害。既懲罰了燕王,又沒有落下話柄。
燕王現在被關在大牢裏,皇太孫想要燕王的性命不是難事,隻要安排妥當,根本無需自己動手。可若是真的這麽做了,皇上知道了心裏難免會起疑心。倒不如像現在這樣,留着燕王一條性命。等着皇上醒來再做決斷。
那個冷凝又驕傲的少年,是真的成熟長大了。足以擔當起背負着肩上的重任了!
淩靜姝的心思很快從皇太孫身上移開,又低頭看起了書信。
“皇上的病症十分棘手,無法根治。若調養得當,或許能多活兩年。大姐被立後還不滿一年,在宮中根基不穩。我拼盡全力,也一定爲皇上續命。以後怕是要常住宮中,不能時常回去陪你。阿姝,對不起。”
傻瓜,說什麽對不起?
衛皇後是他最敬愛的長姐,如今也是她的親人。她當然盼着衛皇後在宮中安穩立足。
淩靜姝看完了信,感慨了一回,又迅速寫了回信,讓天冬帶回宮中。
忙完了這些,淩霄正好也過來了。
有淩霄陪着,還有白玉巧雲待在身邊,這個新年過的也不算冷清。
……
過了正月十五,皇上病情不見起色。
太子的身體倒是漸漸好了起來,又開始上朝理事。皇太孫身上的壓力驟然減輕了不少,又開始進宮伺疾。
太子妃如今也常住宮中,見了皇太孫,免不了又要絮叨幾句:“阿曜,過了年,念兒已經兩歲了。你也該續娶了。我們太子府人丁單薄,現在隻有念兒一個。你娶了妻,多生些子嗣,爲楊家開枝散葉才是正理……”
往日充耳不聞的皇太孫,默默地聽了片刻,忽地應道:“母妃說的是。我确實該續娶了。”
太子妃沒料到這麽輕易就說服了兒子,既驚又喜,說話都不利索了:“你真的願意續娶了?”
皇太孫神色淡然地點了點頭。
太子妃簡直喜翻了心:“好好好,這可真是太好了。你喜歡什麽樣的,快些說給我聽聽。我這就爲你挑選合意的名門閨秀。”
一邊說着,一邊迅速在腦海中盤算了起來。
刑部尚書家的千金?不行,容貌太普通了些。
平遠侯府的三小姐?不行,不夠聰明伶俐。
怎麽着也得挑一個才貌雙全,不弱于蔣溶月的。不過,想挑一個容貌勝過淩靜姝的,怕是不太容易……
太子妃這點隐晦的小心思,皇太孫不知道也不關心。
喜歡的女子已經嫁爲人妻,今生再無緣分。曾經深愛他的妻子,撒手離世。接下來續娶誰又有什麽要緊?
隻要太子妃看着順眼,性子柔順些就是了。
至于子嗣,以後當然還要有。不過,不管再有多少子嗣,也斷然不能越過念兒。
……
皇太孫這一松口,太子妃簡直喜翻了心,很快便放出了風聲要挑選太孫妃。自認爲有資格競争太孫妃一位的名門閨秀,少不了聞風而動心中暗喜。
這個消息,也迅速在京城傳開了。
就連整日待在府裏的淩靜姝,也從丫鬟們的閑談中知道了此事。
蔣溶月去世已近兩年,皇太孫續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淩靜姝心裏想着,并未關注這些,低着頭又做起了針線。
她手中繡着的,是一個淡綠色的小肚兜。
肚兜很小,比巴掌也大不了多少。上面精心繡了些可愛的小動物圖案。
白玉也陪在一旁做針線,一邊說着:“小姐,這針線活最傷眼睛。你還是多歇着吧!讓奴婢做就行了。府裏那幾個繡娘的手藝也是極好的。”
淩靜姝抿唇,不以爲意地笑了一笑:“放心,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閑來無事,做些針線打發時間罷了。不會累着自己的。”
“打發時間的法子多的是。奴婢取些閑書過來好了。”巧雲利索地捧了一摞閑書過來。
淩靜姝拗不過丫鬟們的好意,隻得笑着停了手中的針線,随意取了一本閑書看了起來。
成親已有兩個多月了,她身上的月事一直沒有來。
上個月,她就有了隐約的預感,一直按捺着沒吭聲,直到幾日前才請了大夫來,果然診出了喜脈。
隻可惜衛衍還在宮裏,一直沒回府,還不知道自己就要當爹了。
淩靜姝撫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微微垂着的臉龐浮出了溫柔清淺的笑意。
白玉忍不住說道:“小姐有喜了,這樣的好消息,打發人進宮送個信吧!皇後娘娘聽了也一定十分高興。說不得就會讓姑爺回府一趟呢!”
成親才三天,衛衍就被召進了宮。兩個多月都沒再回過府。
小姐也真是可憐,剛成親就得獨守空閨。現在懷了身孕,也沒有丈夫陪在身邊。
淩靜姝見白玉一臉忿忿不平,不由得莞爾一笑:“先别急。等到了三個月,胎相穩了,再讓人送信進宮也不遲。”
溫暖的午後,主仆幾個坐在樹下,在鳥語花香中悄聲細語。
院門外,從宮裏急匆匆趕回府的衛衍正大步而來。還沒等到門口,便迫不及待地喊出了聲:“阿姝,我回來了!”
是衛衍!
他終于回來了!
……
淩靜姝心裏一顫,站起身來。
陽光下疾步而來的俊美男子,一臉急切地大步走到面前,用力将她摟進懷中:“阿姝,是我,我回來了。”
淩靜姝的眼淚唰地湧了出來,壓抑了兩個多月的委屈陡然就冒了出來,哽咽着說道:“一走就是那麽久,你還知道回來。”
新婚三日就不見了蹤影,她一個人在空蕩冷清的衛府裏住着,怎麽可能不孤單寂寞?如果不是有淩霄和白玉他們陪着,日子怕是更難熬。
衛衍聽着懷中斷斷續續的低聲啜泣聲,既愧疚又心疼:“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會忽然發生這麽多事。我在宮裏,其實每天都惦記着你……”
他不知有多想回來看她。可皇上一日沒脫離危險,他這個太醫就不得空閑。就算衛皇後是他長姐,也絕不敢在這麽要緊的時候放他出宮。
這些道理,衛衍不說,淩靜姝心中也很清楚,也能體諒。隻是口中說的再大度,心裏總有些不是滋味。
白玉和巧雲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退了下去。将這片天地留給了一别兩個多月的新婚夫妻。
淩靜姝依偎在衛衍的懷裏哭了許久,才漸漸停了。
衛衍低頭,細細地爲她擦拭眼淚,愛憐地在她的額上親了親,又流連不舍地移到了唇上。淩靜姝生平第一次抛開了所有的矜持,在屋子以外的地方和衛衍親吻纏綿,難分難舍。
衛衍很快就燥熱難耐,大手靈活地攀上她柔軟的胸前。
他的手被抓住了。
“又胡鬧了!”淩靜姝臉上泛起醉人的紅暈,嬌嗔地瞪着他:“也不瞧瞧這是什麽地方。”
衛衍眼眸深幽,呼吸急促:“我們回屋子裏去。”
回屋子裏去做什麽,不用想也知道。
淩靜姝忽地笑了,什麽也沒說,隻拉起他的大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衛衍一愣,疑惑地看着淩靜姝:“怎麽了?你肚子不舒服?”
淩靜姝失笑:“傻瓜!虧你還是太醫!”
衛衍又是一愣,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看着淩靜姝的肚子,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了?”
難得見衛衍這副傻愣的模樣。
淩靜姝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索性伸出右手:“你來爲我診一診脈,不就什麽都清楚了。”
衛衍自幼學醫,不知給多少人診過脈。這一回,卻是他生平中最緊張最激動的一次。就連放在淩靜姝手腕上的手指都在微微發顫。
他逼着自己收斂激動的心緒,凝神診脈。
果然是喜脈!
她懷了他的孩子。他們就要有孩子了!
衛衍收回手,俯下頭看着她,想說什麽,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眼裏漸漸閃出水光,竟是喜極而泣。
“衛衍,我們就要做爹娘了。”淩靜姝的眼角也有些濕潤,聲音裏滿是柔情:“你高不高興?”
“當然高興。”衛衍不敢用力,輕柔地摟住了她,在她的耳邊低聲呢喃:“阿姝,我實在太高興了。我到現在還飄飄悠悠暈暈乎乎的。”
他早就做好了孤獨一生的準備。在遇到她之前,他以爲自己這輩子都會這樣孤單寂寞地活下去。
幸好,老天沒有薄待他。将淩靜姝給了他。
他有了心愛的妻子,很快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這一刻,他是世上最幸福的男子。
他握住她的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