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開始滿臉憤怒之色,這一番話聽下來,眼中的怒意漸去,取而代之的是思索和凝重。
皇太孫也不再多言,依舊跪着聽訓。
半晌,太子才張口道:“不管你是出于什麽意圖,這樣的舉動都太過大膽了。燕王具體的計策如何,你一概不知,談何提防戒備?萬一燕王對你皇祖父不利,傷及你皇祖父的龍體,到時候豈不是得不嘗失?”
雖然還是訓斥,語氣已經大爲緩和。
皇太孫神色淡然地應道:“這裏隻有我們父子兩人,我說句不孝的話,還望父王不要生氣。隻要我們父子牢牢守住了宮中内外,守住朝堂百官,就算皇祖父有個閃失,也不會危及父王的地位。又何懼之有?”
太子全身一震,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兒子,目中閃過震驚的怒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這番話,何止是膽大包天,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就差沒明言“皇祖父死了也不要緊父王正好能早些坐上龍椅了!”
面對太子的震怒,皇太孫并未慌亂無措,他擡起俊美冷漠的臉孔,和太子對視:“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父王也心知肚明。這裏沒有外人,父王表現的這般震怒是給誰看?難道,父王就不想早日坐上龍椅成爲天子嗎?”
太子:“……”
太子面色變幻不定,在踹兒子一腳和扇他一記耳光之間猶豫不已。
“皇祖父已經老了,人一老,就昏庸地看不清是非黑白了。”
皇太孫冷冷說道:“父王做了這麽多年的太子,一直戰戰兢兢從不敢有半點過錯。可皇祖父又是怎麽對父王的?他明知道徐皇後野心勃勃,明知道燕王在暗中結黨營私,妄圖問鼎儲君之位。可這幾年來,皇祖父隻做不知,故意縱容燕王母子。”
“徐皇後婦德有虧,被廢了後位,燕王勢利銳減。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皇祖父也沒厭棄了燕王,還讓他貼身伺候,對燕王寵愛更勝往昔。那些朝中官員都是耳目靈通之輩,豈會不知。隻要燕王重新回歸朝堂,就會有大批人擁護他。”
“皇祖父明明什麽都知道,還是一味地縱容燕王。偏心偏地人盡皆知,父王整日操勞,也未見皇祖父有何誇贊之語。同是皇祖父的兒子,待遇差别這般明顯,父王心裏就沒半點怨怼?”
怎麽會沒有!
他身爲一國儲君,爲朝政盡心竭力,卻不得皇上歡心,比不上燕王的谄媚讨好。他心裏不知有多憋屈。表面上還不能流露半分,當着皇上的面,對燕王還要表現出兄長的仁厚和忍讓!
就算是聖人,忍的久了,也免不了心中生怨。
太子被說中了痛處,臉上的笑容盡數收斂,目中一片冷意。
這一刻,面容肖似的父子兩個,神情也出奇地肖似。
皇太孫看着神色不定的太子,繼續說了下去:“燕王按捺不住主動出手,對父王來說不是壞事,反而是好事一樁。唯一可慮的,就是不知燕王會使出什麽招數,我們這段日子也要加倍警戒,暗中提防。”
“隻要我們父子安然無恙,燕王就是再厲害,也翻騰不出風浪來。”
“這件事父王本不知情,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張。日後出了事,也和父王沒半點關系。父王隻要穩穩地坐在宮中,我自會将事情都處理幹淨。”
太子沉默不語。
許久過後,太子才長長地歎了口氣:“罷了!你也别跪着了,先起來吧!”
皇太孫跪了半天,膝蓋有些發麻,起身的動作倒是頗爲利落:“謝父王。”
總算說服父王了!也不枉他費盡口舌。
……
行宮位于京城西郊的山腳下,早上從皇宮出發,一直到了傍晚時分,才到了行宮。
守着行宮的王公公在十日前就得了消息,早已領着內侍宮女将行宮裏外打掃的幹幹淨淨,滿臉陪笑迎接聖駕。
這處行宮修建已有十幾年。當時,皇上已經繼位十年之久,地位穩固,大周朝風調雨順,國庫豐盈。
也因此,這行宮建的頗爲精緻奢華,放置了許多奇珍異寶。園林是江南風格,裏面搜羅了許多稀罕少有的花草樹木,還養了不少鳥獸。
每年光是維護照料這個行宮所需的花費,就是一筆驚人的數字。
皇上以前每年都會到行宮住上一兩個月,這兩年來因爲龍體欠佳的緣故一直沒來。此時重臨舊地,心情倒是頗爲不錯,笑着對跪在地上的王公公等人說道:“都免禮平身吧!”
王公公等人又謝了恩典,這才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
身材挺拔面容俊美的燕王含笑站在皇上身側,一隻手攙扶着皇上的胳膊:“父皇,天色将晚,先安頓下來,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兒臣再陪父皇一遊行宮。”
安雅公主站在皇上的另一側,聞言也笑着附和:“是啊,父皇,坐了一整日的馬車,女兒也覺得疲累了。父皇龍體剛養好,可千萬别累着了。”
皇上一臉欣然,在燕王和安雅公主的攙扶下進了行宮。
衛賢妃和其餘幾個嫔妃,緊随其後。
再後面,就是衛衍和周太醫,還有丁公公等人。
淩靜姝和新雲等人,和其他嫔妃身邊的人又靠後了一些。隔着重重人影,其實看不清哪一個是衛衍。
可淩靜姝總下意識地往衛衍的方向看過去。
想到衛衍就在不遠處,心裏便覺得格外地充實,心情也莫名地好了起來。
五百禦林侍衛,早已下了馬,占據了行宮内外所有緊要的位置。這五百禦林侍衛,俱是禦林軍中的精銳,一個個身手利落,紀律嚴明。這一番動作下來,無一人喧嘩。舉動間,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氣勢。
年輕貌美的宮女女官們娉婷地走過,禦林侍衛們依然目不斜視,無人張望,更無嬉笑。
待衆人全都進了行宮安頓,侍衛統領楊圩才松了口氣,傳令下去,命侍衛們分做三班,輪班巡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