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靜姝的聲音緩慢又清晰:“因爲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剛才說的不是全部的實情。”
如果隻是因爲燕王,衛衍那一天的神色爲什麽會那般怪異,又那般緊張?這其中一定别有内情!
衛衍顯然不願深談,避重就輕地說道:“總之,宮中情形複雜,你日後進宮見了徐皇後多加小心就是了。”
淩靜姝心裏悄然一動,模糊地生出了一個駭人的猜想:“衛太醫,你吞吞吐吐的不肯明言,是因爲此事也和你有關系嗎?”
衛衍身體一僵,神色緊繃,眼中卻閃過戒備提防,聲音陡然冷了下來:“淩小姐問這些,不覺得交淺言深太過唐突冒失了嗎?”
果然和他有關!
淩靜姝心沉了一沉,面上卻不露半分:“就算我唐突冒失一回好了。你三番五次提醒我要小心徐皇後,可見你心裏也很清楚,徐皇後必然是因爲什麽緣故對我生了惡感。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出手對付我。如果是因爲你的緣故,那我豈不是受了牽連?我心中惶惑不安,追問幾句都不行嗎?”
衛衍沉默不語,俊美的臉孔繃的極緊,頗有些難以啓齒的意味。
難道……真的會是她想的那樣?!
淩靜姝明知道這個猜測十分荒唐,可看着衛衍此時的神情反應,心裏那個荒謬的念頭愈發清晰。
“衛太醫,徐皇後……她對你……”
到底該怎麽說才合适?
淩靜姝問的含糊不清,衛衍卻毫不費力的就聽懂了。
一瞬間的反應是否認。
堂堂七尺男兒,卻被一個手握權勢年過四旬的婦人惦記上了。簡直是平生最大的羞辱。他一直竭力隐瞞,就連嫡親的長姐都不知情。又怎麽願意讓一個閨閣少女知曉?
更何況,對方還是淩靜姝……
絕不能承認這件事!
衛衍目光複雜,神色隐隐有些扭曲,原本想好的那句“絕無此事”,到了嘴邊不知怎麽變成了:“我之前追問你的隐秘,你不肯透露半個字。現在卻來這般逼問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總該知道。”
話語冷邦邦的。透着拒人于千裏的冷硬。
淩靜姝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不是因爲衛衍的冷言冷語,而是因爲衛衍并未反駁。
她的猜測竟然是真的!
徐皇後竟然對衛衍存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她身爲一宮之後,怎麽能生出這般龌龊的心思。”淩靜姝心神巨震之下。說話有些淩亂無序:“她就不怕皇上察覺嗎?萬一皇上知道了,怎麽會饒過她!”
衛衍冷冷地扯了扯唇角:“皇上年紀大了,精力不濟,疏于朝政。這幾年來大半心思都放在修道練丹上。一心想着早日成仙長生不老。哪裏還有閑心過問後宮。徐皇後的椒房殿裏每隔一段時日就要換一批內侍,此事在宮中是秘而不宣的事。”
正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昌平公主的放蕩肆意。顯然也是學了徐皇後。
淩靜姝張張嘴,一時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要安慰他嗎?可這種事,實在無從安慰起。
對方是位高權重的徐皇後,又隻是暗中觊觎并未真的對衛衍“下手”……衛衍除了隐忍不發之外。還能怎麽辦?
衛衍一直不曾娶妻,想來也和徐皇後的暗中作梗少不了幹系吧!
衛衍不知想起了什麽往事,眼中閃過陰沉憎惡的光芒:“當年徐皇後要爲我賜婚。是存了試探之心。我若是真的娶了那位徐家旁支的小姐,就會徹底落入徐家人的手中。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并立下了終身不娶的誓言。”
“正因爲如此,我才得以保全自己。”
被人觊觎,顯然不是什麽美妙的回憶。
衛衍的面色十分難看,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了下去:“後來我創辦了回春堂,醫術日益精進,也有了不小的名氣。開始爲皇上和太子診脈,徐皇後也時常讓我去請平安脈。我出入椒房殿的次數多了,和椒房殿裏的女官綠珠便熟悉了一些。”
綠珠……
淩靜姝在心中默念着兩個字。隻聽名字,眼前似乎就出現了一張俏麗可愛的窈窕女子。
提起這個久未提起的名字,衛衍也有些黯然:“綠珠是徐皇後身邊最得用的女官,她性子活潑開朗,每次見了我,總會和我多攀談幾句。”
“我對她并無他想,隻是覺得她性情讨喜,偶爾也會和她閑聊幾句。長姐倒是動了心思,想求徐皇後将綠珠賜婚給我,我自是不肯。卻沒想到,徐皇後竟知道了此事,心中生出了歹念。”
淩靜姝心裏一顫,下意識地追問道:“後來呢?”
衛衍聲音低沉:“後來,綠珠‘身患惡疾’,被遣送出宮。不出半年就死了。”
不用多問也知道,此事都是徐皇後暗中搗的鬼,
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在徐皇後的一念之間便隕落了。
就像前世的她一樣!
淩靜姝臉色泛白,嘴唇抿的極緊。
衛衍深深地看了淩靜姝一眼:“這些事,我從未和人提起。今日特地告訴你,是希望你清楚徐皇後的手段。她對你突如其來的‘青睐’,絕非善意。你切記要小心!”
淩靜姝先是點點頭,然後忽然回味過來了,吃驚地瞪圓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徐皇後會因爲你對我心生嫉恨,然後對我下毒手?可是……可是我和你隻因爲阿霄的病有來往,并無其他的交集啊!她怎麽會生出這樣的誤會來!”
看着淩靜姝不敢置信的樣子,衛衍難得有些尴尬,低聲道:“我爲了避嫌,平日從不和閨閣少女有所來往。偶爾因爲治療病患遇到女子了,也基本不說話。你和我雖無密切來往,不過,對熟悉我脾氣的人來說,這樣已經算是格外親近了。”
淩靜姝:“……”
衛衍這一尴尬,害的她也覺得别扭不自在了。好像兩人真的有什麽暧昧不清的關系似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