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瑜:“……”
呃,這個馬甲是掉了嗎?
面對着裴霁慈愛的雙眼,她終究還是沒法欺騙,再說,她今天露的武功,已經隐瞞不住了。當時那情形,她要不顯露她的武功,也制止不了裴家庶支那批人行兇。
她輕輕點了點頭,又有點忐忑。
這個世界上,這個老人對她是很不錯的。
可她畢竟不是他的外孫女。
他會懷疑的吧?
畢竟,一個從小在深院裏長大,爹不疼後娘不愛,幾乎野草一樣長大的小丫頭,被當成累贅一般,更不可能得到什麽好的待遇和教導,可突然卻展現出強大的武力,将一個皇子網羅在府裏的打手都能以一敵衆地打敗。
這換成誰也難以相信。
裴霁捍她點頭了,頓時一臉得意地笑道:“我就說,肯定是瑜兒你。這世上哪來這麽多行俠仗義,那些戲文裏才有的大俠又不是大白菜,哪時尋常能得一見的?我老頭子又哪來這麽好的運氣恰好遇上一個來救我的命,原來是瑜兒你呀!”
他說着,眼眶濕潤了,看着沐清瑜的目光滿是心疼:“瑜兒,你這是受了多少苦,才會默默地把自己練到這麽強大?”
沐清瑜:“……”
就挺突然的,她突然還成了一個勵志女了。
裴霁的聲音有些哽咽:“瑜兒,外公和舅舅對不住你,當初你母親去了,沒能把你從沐有要回來,要不然,你也不會受這麽多苦!”
沐清瑜歎息着輕輕拍着他的手臂,半撒嬌半開玩笑:“外公,我現在這樣不好嗎?你看我像吃苦的樣子嗎?雖然早前是沒有人理會我,但正因爲沒有人理我,我才能學一身本事。要是有人理我,說不定,我的時間都用來去應付那些人了,哪還有空去學本事呀,你說是不是?”
沐清瑜知道,當年,裴霁和裴世渂就原身的撫養權做過努力的,隻要沐明遠提條件,他們願意努力辦到,隻求把沐清瑜帶回裴家去。
可是沐明遠那時在官場上已經小小冒頭,關系都打點好了,順風順水的,這時候,要是讓人知道他把元配生的女兒送回外祖家了,别人會怎麽說?
他沐明遠的女兒,哪怕死,也隻能死在沐府!
更何況,讓那野草在沐府,更是讓裴家父子投鼠忌器,抓心撓肝的!
所以不是他們沒努力,是沐明遠不做人!
沐清瑜指使着裴家庶支的人把弄亂的東西全都擺放回原位,把前廳裏的血迹打掃幹淨,讓裴府的下人不用幹活了,就幹一件事,監督這些人幹活。
裴府原本下人就不多,而這庶支來了二十餘男丁,除去幾個手賤腳賤傷了人被沐清瑜回報回去的,還有十幾人,這下連倒夜香的人都可以專人了。
之前被打傷的家丁老仆,沐清瑜也一一給他們治了。
小小姐親自給他們看傷,把這些受傷的老仆感動得想下跪。
裴家對下人寬厚,沒想到小小姐更是,她千金之軀,親自給他們這些老而無用的仆人裹傷,煎藥,小小姐真是菩薩心腸!
裴家庶支的人被沐清瑜的手段吓怕,不過,叫他們在這裏做下人的事,他們當然是不甘心的。
有心思活絡的,就想偷跑。至于他們吃下的那藥丸?天下醫者這麽多,還能解不了那什麽毒嗎?他們要出去,找到六皇子,把他們的遭遇告訴六皇子,讓六皇子爲他們作主!
剩下的人也給他們打掩護。
他們都很清楚,隻要跑出去一個,找到六皇子,六皇子再到裴府來,就是該裴霁他們磕頭求饒的時候了!
在第三天,在得知沐清瑜不在,裴霁也出門了,他們推舉裴津儲的兒子逃出去。
裴津儲和裴林宣是親兄弟,不過是最小的那個,之前他就狡猾多了,他把所有的兒子都帶上了,父子七人,比裴文朗父子還多一個。
但他們跟在一起,既沒有出頭,也沒有讓他的兒子們出頭,反正得到好處之後,誰也不能少他這份,有裴文朗裴林宣他們出頭就夠了。
所以,在裴文朗裴林宣的兒子們因爲對裴霁動了手而損失慘重時,他的兒子們都得到了保全。
但是,沐清瑜沒有斷他們的手腳,可對這次敢闖進裴府逼迫裴霁的人,就沒想過手軟。
因此,他和他的兒子們,也享受了一番分筋錯骨的大餐,心裏把沐清瑜恨之入骨,更是暗罵裴霁這個老殘廢不識時務!
受了那樣的痛苦,還要繼續在裴府做苦力?做下人?他們是絕不幹的。
裴津儲的小兒子裴世美十六歲,十分機靈,信誓旦旦地表示,肯定跑出去把這裏的一切都告訴六皇子。
父子七人心裏想着,那兩房蠢貨,在裴霁面前出頭表現有什麽用?真正要表現的地方,是六皇子那裏。
要是世美的機靈勁入了六皇子的眼,說不定六皇子還能賞個差使。
那才是真正在京城能紮下根呢。
裴霁今天去巡視鋪子了,因爲那些個畜生,他被沐清瑜逼着在府裏休養了兩天,盡管他一再表示他沒事,但沐清瑜不放心,這是外孫女的一片拳拳愛意,他也拗不過。
不過今天一早,沐清瑜也有事要辦出去辦了,裴霁趕緊的就讓人備了馬車,也出去轉轉。
這兩個主子都不在,裴家庶支制造混亂的制造混亂,掩護的掩護,還真讓裴世美給跑出了府門。
守門老仆追了幾步,又回來了。
他想起小小姐說過,要是有人逃,不用追!那些人會自己回來的,不回來也不打緊!
裴世美一出裴府大門,再看後面守門老鬼已經回去,不由得長長出了一口氣。
他出來了。
想想從沐清瑜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們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那天那麽多的血,那白光下的斷手斷腳,真是吓得他們一個個都差點尿了褲子。
這裴府,他再也不要來了。
當然,如果六殿下出手,裴府成了他爹的,他會再回來做小少爺的!
想到這裏,他的心更是一片火熱。
京城裴世美并不很熟,他離開京城的時候才兩三歲,現在回來也才幾天。
不過,他的确有聰明勁兒,很快就打聽到了安王府在哪裏,然後一溜兒的就往那個地方跑。
不得不說,裴家庶支這些人想法是很好,可他們忽略了,六皇子是個王爺,王府的大門,又豈是誰都可以進的?
所以,哪怕裴世美在門口大聲叫着他姓裴,是來找安王殿下的,可門房怎麽會放來曆不明的人進去?
姓裴?姓賺也沒有用啊!
敢随便放人進去找王爺,他們這差使還要不要了?
裴世美氣急敗壞,忍不住在門口罵罵咧咧,這可不得了,門房還沒被人這麽對待過,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子,這麽做不光是罵了他,還是在打王爺的臉,這必須不能忍!
于是,急着見人沒着見的裴世美,還被門房叫人給揍了一頓。
裴世美被打之後也學了乖。
他剛才是太急了,
王府這樣的高門,自然是有規矩的,急也沒用。
他拖着被打得有點瘸的腿,等在遠處,想着王爺總要進出吧?他進不了門,還不會在外面攔馬車嗎?
這一守就是小半天。
這時,一輛馬車從王府出來了,裴世美大喜,急忙就要奔過去攔車。
可這邊才一邁步,突然整個身子向前仆倒,就在剛才,一陣突如其來的抽痛有如把五腑腸肚都擰到了一起,疼得他連慘叫都叫不出,就倒在地上。
他想起來,今天是第三天,也是那個小魔女說的要服解藥的日子了。
他痛得在地上翻滾,藏在偏僻處的他,即使翻滾,也不會被人注意,就在他疼鼻涕眼淚一起流下來,覺得生不如死的時候,這種疼痛慢慢緩解,這是疼過一波了。
他一擡頭,眼見得馬車已經緩緩動起來。
裴世美急忙要追出,可是剛才的疼痛已經讓他全身都沒了力氣,而馬車沒作停留,已經向另一頭走去。
裴世美懊惱自己藏的方向不對,隻得提氣追過去。
馬車還沒追到,第二波疼痛又來了,他翻倒在地,臉色蒼白,在地上打起滾來。
這次可不是在偏僻的地方了,路上有人看見,圍過來看他。
他疼得直抽抽。
有好心的人道:“這人得了急病,快,來幾個人把他送去醫館!”
立刻有人來搭把手,七手八腳地把他扶起,往就近的醫館去。
裴世美鼻涕眼淚一起流,看着馬車已經走遠,哪怕他伸長爾康手,也沒能挽留!
他想着去醫館也好,能把這毒解了,他就能再繼續守在王府門前,王爺出府了,總會回來的。
就近的醫館裏,接治他的是個老大夫。
裴世美覺得自己整個腸肚擰成了一股繩,疼得全身都是汗。
可是那老大夫一把脈,卻得出一個讓他崩潰的結論:“你這……脈相無異常啊!”
裴世美在老家那塊,仗着他爹當初從裴府裏順走的金銀細軟過得也如小霸王一般,一聽這話,差點一口口水啐在那老大夫的臉上,他都疼成這樣了,還說脈相無異常,庸醫!
可他沒有力氣。
他腦子裏突然冒出那小魔女似笑非笑說的話:“這藥可是好東西,就算你們跑到禦醫那裏,也查不出病來,但一點不耽誤你們腸穿肚爛而死。三天吃一次解藥,解藥有限,不拿的,算你們自動放棄!”
裴世美的臉色刷地變了。
當時他一個字都不信,但現在,他相信了。
禦醫都查不出的病,這個老頭查不出來也正常。
他得趕緊回去吃解藥,他不要腸穿肚爛!
正好,這第二波疼痛又過去了。
裴世美猛地起身,一把推開面前的人,急忙就往門外跌跌撞撞地跑。
那些好心把他送來的人,不但沒得到一聲謝,還被撞開。不過,也隻能道聲晦氣。
裴世美走一段,疼痛就湧過來一波,再走一段,又湧過來一波。
從這裏回裴府的路,并不遠,隻隔兩條街,然而,卻讓他感覺漫長之極,尤其是那樣的疼痛,折磨得他涕淚橫流。
他後悔了。
他爲什麽要出頭?
爹說的果然對,有那幾個伯父和堂哥在,跟在後面撿好處就行,不要出頭,出頭沒好事!
還有,他在老家過得好好的,是裴府小少爺,他爹不鼓搗生意,也沒有在青樓裏包花魁,隻是愛置田置地,他家已經很富有了,爲什麽還要到京城來?
好好的過日子不香嗎?爲什麽要再貪呢?
可後悔終究是晚了。
一波又一波的疼痛,一次比一次疼,一次比一次間隔的時間短!
整整九波!
他倒在離裴府還有半條街的地方,拼命地把手伸向前方,雙目圓睜,再也閉不上了!
路人們圍了過來,這一路,也不是沒有人要幫他,隻是,都被他拼命打開,他知道毒發了,趕時間。
可是路人不知道,以爲他是個瘋子。
此時,看見他蓬頭垢面,嘴歪眼斜,雙目圓睜,死不瞑目的樣子,也是吓一跳。
這人竟然倒斃街頭了。
有人去報了官,有官府派過來的仵作驗了屍,最後得出結論,急性心病發作,意外死亡!
對于這種不知是誰,沒有路引,沒有身份在手,無人認識的屍體,官府自有一套專門的流程。
裴家庶支做完當天的活計,湊在一起吃飯。
但此時,他們誰都無心吃飯,裴世美上午離開,到這時候,已經快一天了。
可左等沒等來人,右等沒等來人,這是怎麽回事?
是裴世美不想管他們,自己跑走了?還是六殿下不想管這件事?
要是六殿下不爲他們出頭,他們難道要一直在裴府做下人?
正心中着急,突然也感覺到了腸肚都絞到一起的感覺,一個個疼得慘聲叫喚。
裴津儲在扛過了一波之後,臉色比死人還白,原來這毒藥是真的,那他的美兒……
裴文朗最是怕死,在疼過第一波的時候,在知道是毒發之後,立刻就往裴霁那個院子跑。
他要解藥!
這時,一個嬌俏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
看着眼前少女清冷的臉色,他們卻一個個如看見救星一般:“侄女,給我們解藥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小姐,我們都叫你小姐了,你就給我解藥吧,我實在受不了了!”
……
看着這些或倒或伏,狼狽萬般的人,沐清瑜扔下一個小瓶,道:“一人一顆!”
這些人頓時如餓狗搶食般撲過來,裴林宣搶得最快,把那瓶子拿在手中,但才打開蓋子,就被後面的人撲過來,瓶子散落,裏面的藥丸都掉在地上,沾了灰。
可此時,他們卻誰都顧不得幹淨不幹淨,已經疼過四波的他們,就算面前是顆羊糞球,隻要是解藥,他們也能吞下去。
咽下解藥後,那種抽筋剝皮,五腑移位,腸肚絞結的感覺果然沒有了。
他們有如劫後餘生,癱軟在地上。
裴津儲多了個心眼,要是能把這解藥偷留一顆,那是不是三天後就不用再受這種苦了?可他撿起瓶子一看,裏面空空如也,一顆也沒了。
地上也沒有多餘。
沐清瑜冷冷掃視他們一眼,清冽的聲音道:“少了一個人?”
裴家庶支衆人:“……”
他們的心又提了起來!
裴津儲還沒想好怎麽爲自己兒子開脫,就聽沐清瑜似笑非笑地道:“也沒有關系,反正沒有解藥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裴津儲大驚,抖着聲音道:“小……小姐,沒吃解藥會……會死嗎?”
沐清瑜道:“三天後你可以試試!”
裴家庶支:“……”
他們很慶幸,還好沒有自作聰明地跑出去,至于跑出去的那個,與他們有什麽關系呢?死道友不死貧道!
裴文朗突然往地上一跪:“小姐,我們錯了,求你給我們把毒解了吧!我們一定馬上離開京城,再也不回來了!”
其他人福至心靈,跪了一地。
沐清瑜輕輕笑了笑,聲音輕快地道:“那怎麽能呢?你們不是說了,你們是我外公的兄弟侄子,也是裴家能和我外公平起平坐的主子!既然到了京城,那當然是由我這個晚輩好好‘招待’你們!什麽時候我‘招待’滿意了,什麽時候放你們走!”
抱着做惡的心來,行兇行到一半,發現踢到了鐵闆就想走?
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裴家的下人正好能多放幾天假呢!
安王府。
楚成瑜一鞭子揮下去,打在一個灰衣下人身上,那鞭子帶着倒鈎,頓時在他身上打出一條血痕。
那灰衣人連哼也不敢哼一聲。
楚成瑜又連揮了幾鞭,喝罵道:“之前好好的,怎麽突然就出事了?辦事不力,你還有臉來見本王?”
灰衣人嗫嗫嚅嚅:“小人用盡了辦法,本來這件事已經壓下去了。可對方的貨比我們的好,價錢還比我們的低,我們派出去動手的人,也有去無回,明的暗的方法都使了,小人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楚成瑜聽到這裏又是一鞭子抽去,他最賺錢的生意,才不過十餘天,就被人秋風掃落葉一般給弄到支撐不下去了?
他厲喝道:“查到沒?他們背後是誰?”
“是……是沐清瑜!”
謝謝絨絨打賞1666書币!感謝感謝!
沒分章,直接發大章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