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昕元擡起頭來,就見皇上目光沉沉,陰郁又帶着冷意。
他頓了頓,道:“父皇心系兒臣,願意爲兒臣出氣,兒臣十分感激!不過兒臣既然已經休了她,這口氣也算是出了。若是她真被賜死,恐怕于兒臣的名聲有損!”
“哦?是嗎?”
楚昕元道:“世人定會說兒臣不容于人,既已休妃,還要賜死,有落井下石之嫌!那兒臣以後娶妃,不免會有障礙,誰家敢把女兒嫁給兒臣?”
皇上的聲音不辨喜怒,透着陰沉殺意:“你是皇子,不用擔心這些,有朕賜婚,你想娶誰都娶得!退下吧!”
楚昕元道:“父皇……”
“退下!”
“是!”
楚昕元退出禦書房時,就看見正匆匆而來的楚成邺和楚雲程。
兩人聽說父皇相召,立刻匆匆而來,沒想到一進宮,就見到另一個,原本以爲是單獨相召委以重任呢,現在,看來也沒有什麽值得期待的!
等到了禦書房,他們又見到剛從裏面出來的楚昕元,明明是對頭的人,此時卻不由得對視了一眼。
不過已經在禦書房門口,他們也不敢和楚昕元多說。
楚昕元直接離開了。
楚成邺兩人進了禦書房,叩拜之後,皇上目光掃着還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淡淡地道:“朕前些日子讓你們各自批閱奏折,可有何感想?”
楚成邺道:“父皇身系東夏萬民,日理萬機,每日案牍勞形,甚是辛苦;身爲人子,不能以身代之,唯望父皇多注意休息!您的身體康健,才是萬民之福!”
楚雲程道:“在其位者謀其政,是爲清,謀其政者盡其心,是爲明。父皇是清明之君,這是萬民之福,但還請父皇多注意身子。您是萬民之君,卻是兒臣之父,兒臣希望父皇長命百歲,無病無痛!”
皇上心中冷笑一聲。
一個說他身體康健才是萬民之福,一個說希望他長命百歲無病無痛,隻怕若他真的長命百無病無痛,最先坐不住的,就是這兩個兒子了。
而楚成邺楚雲程則是捏了一把汗,父皇不叫他們平身,這是忘了,還是在敲打他們?
皇上把那張休書拿出來,開門見山地道:“說吧,這份,是你們誰批的?”
這是批閱的奏折出問題了?
兩人心裏都是一咯噔,擡起頭來。
離得不近,内容看不太清,但一個鮮紅的“閱”字分外顯眼。
楚雲程細想,他沒有批過隻寫一個字的折子,于是叩頭道:“父皇,不是兒臣!”
楚成邺卻是心裏一跳。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是什麽了。
當初他和楚成瑜說起此事時,心中的算計。還有批閱之後,他還向沐明遠示過好。沐明遠明面上雖與定遠侯一副因爲兒女之事已經鬧翻,卻不得不維持親事的樣子,但他和定遠侯都知道,沐明遠已經是他這邊的人。
當時,沐明遠還很高興,說早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這個逆女倒黴,全是咎由自取雲雲。
楚成邺叩下頭去,低聲道:“回父皇,是兒臣!”
皇上臉色不好地瞪了他一眼,對楚雲程道:“老四,平身,先退下吧!”
楚雲程急忙告退。
他雖全程低着頭,但是卻用一個巧妙的角度,看見皇上眼神的嚴厲和臉上的不悅,果然是批閱的奏折出了問題。
楚雲程退出禦書房時,幾乎要大笑三聲,楚成邺這是捅了簍子了?
哈哈哈,那個草包,終于犯事了?
真是蠢啊,就算他自己把握不住的,不會叫慕僚過來商議嗎?
不過,也得虧了他蠢,自己才有機會不是?
楚雲程離開後,皇上将那份休書扔到楚成邺面前,淡淡地道:“說說吧!”
楚成邺覺得額頭汗濕。
父皇竟然會因爲一份小小的休書而秋後算賬,他現在對楚昕元果然更加看重了。
還好當時他耍了點小聰明。
他叩頭道:“父皇,這一份是五弟的休書!”
“朕還能不知道?”皇上瞪他。
他又出了一身汗,心裏思索着這事該怎麽說,或者說,父皇到底是什麽意思,停頓了片刻,他立刻道:“父皇,兒臣看見這份休書的時候,也很吃驚,不過,兒臣想到當初日照軒的事,是五弟受了委屈。”
“所以,你是在爲你五弟叫屈?”
“父皇,兒臣不敢!”楚成邺擡頭道:“不論是何原因,當初五弟的确與沐氏同處一室,且沐氏衣衫不整,有損名節是真。所以五弟冤,也不冤,兒臣就事論事,不會爲五弟叫屈!”
皇上哼了一聲,沒有再說。
楚成邺當然知道這件事沒有就此結束,他繼續道:“五弟不喜沐氏,一心休妻,身爲兄長,兒臣是能理解他的,但是兒臣也知道,此事是父皇聖裁,五弟此行,太過任性了些!兒臣不知如何定奪,所以隻批了個‘閱’字,想着先處理了其他折子後,再将此折呈送父皇定奪。但沒料後面的折子裏,有不少重要的事。兒臣忙暈了頭,就把此事給忘了,以至于都沒有向父皇禀告!”
他再次伏跪下去,道:“兒臣承認,是兒臣将此事當成五弟的家事,而其他奏折,卻是國事。國事重于家事,以至于兒臣才會把此事忘記。父皇,兒臣其實也并沒有同意呀,是内務司錯解兒臣之意了!”
此時他心中也不禁冷笑一聲,同時暗暗慶幸自己當時耍了些小聰明。
一個閱字可不代表什麽,隻是表示他看過了。
内務司要以此當成父皇默認,與他有什麽關系呢?
他能有什麽壞心思呢?他隻是一個關心弟弟的好哥哥,一個憂心國事的好皇子。
皇上冷冷一嗤,道:“你倒是把此事忘得徹底,卻不忘在外散布你五弟休妃!”
楚成邺心中猛震,一顆心砰砰砰地幾乎跳出胸腔,他做得很隐秘,派出的人也盡可能用不會懷疑到他的生面孔,以至于現在,沐清瑜以爲是楚昕元傳的,楚昕元以爲是沐清瑜傳的,誰都不知道是他派人幹的。
父皇卻知道了?
完了完了,欺君之罪,足夠将他圈禁,難道他要栽在一封休書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