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口接一口,他當着嶽西的面,風卷殘雲般把那三塊肉吃得幹幹淨淨。
嶽西看着王爺大口吃肉的樣兒,就知道味道差不了。他暗暗後悔剛才沒能嘗上一口,此刻隻能暗中口水三千尺了。
吃飽了,楚昕元的心情好了些,淡淡道:“叫你查的結果怎麽樣了?”
嶽西忙禀告:“回王爺,我已經問過了,那兩個府丁對王……那女子動手動腳在前,所以,她便動手了!”
楚昕元眼神一冷,道:“王府的人該清理一批了,你去告訴梁仲興,叫他放手去做!”
那女人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嗎?竟然能把兩個府丁打倒!看她之前的拳腳,雖然出拳無力,擡腳無型,但招式古怪,似極簡單又似乎很有用的樣子。
盡管隻是三腳貓,可她到底是吏部尚書的嫡長女,又是哪裏學的這些東西?
隐藏得倒是夠深的,果然是包藏禍心!
嶽西道:“是!”
他們身爲梁王的親信,都知道,如今皇上久久不立太子,剛帶着軍功回來的楚昕元成爲京城新貴,各種勢力都在關注,梁王府自建府後,裏面被他的好兄弟們的勢力安插成了篩子。
楚昕元要韬光養晦,也故作不知,反正那些人都在無關緊要的位置,參與不了他身邊的機密。
那兩個府丁明面上是梁王府的人,但若真是梁王府的下人,又怎麽敢這麽膽大包天?
嶽西答應一聲正要離去,楚昕元又道:“還有,本王不想再見到竹渺院那個女人!傳令,封閉竹渺院,任何人進出,格殺勿論!”
嶽西一怔,但還是馬上應道:“是!”
吃飽之後又打了一通拳的沐清瑜發現累歸累,身體的融合度好像又好了一些,現在已經能有之前十分之三的能力了,也很滿意,這是不是表示,不要多久,等身體完全融合之後,她就能像上輩子一樣了?
剛進這身體不能融合,她以爲是無意之中奪舍了原身,哪怕她上輩子手上也沾染過血腥,但是從不會傷害無辜的人。不過仔細搜尋,原身是真的不在了。在她覺得受辱而選擇自盡的時候,就走得不留一點痕迹,隻是留給她完整的記憶。
沐清瑜酣暢淋漓地出了一身汗,利用廢棄的小廚房,從井裏打了冷水燒熱,沐浴過後,舒舒服服地閉目小憩。
剛有朦胧睡意,就被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給吵醒了。
出去一看,隻見殘破的院門已經閉上,殘破斷裂的院牆已經推倒重建,新砌的牆比原本的院牆要高多了。
她的眼睛眯了起來,揚聲道:“你們做什麽?”
一個監工的府丁道:“奉王爺之命,封閉此院,任何人進出,格殺勿論!”說完,手按刀柄,虎視眈眈地看着沐清瑜。
封閉竹渺院?要是出去格殺勿論?
沐清瑜都要氣笑了,整個竹渺院就她一個人。雖然裏面有水井有小廚房,但是沒有食物,卻把外牆全部封閉,如果是原身,那隻能在這個院子裏活活餓死吧?
很好,楚昕元!
她轉身回屋去了。
那府丁見她不鬧事,心裏輕嗤一聲,繼續指揮監工,讓他們快點。
他們不敢怠慢。
梁管家将府中偷懶耍滑、犯事的府丁下人護衛給處置了一批,足有三十多人,他們可不敢步後塵。
第二天,竹渺院就被完全封閉起來。
竹渺院本來隻是這梁王府最偏僻的西北角,除了院門處,三面都是牆,現在這面院牆被高高砌起,換的更高更厚重的鐵門,一把大鎖将院門從外面鎖住。
整個竹渺院像一個大的牢房,四面院牆,隻有頭頂的天空了。
碧華閣。
梅靜雪在彈琴。
她彈得很不專心,她已經讓楊柳請過幾次了,表哥也不來碧華閣聽她彈琴,那她學琴有什麽意思?
正無聊間,丫鬟楊柳興沖沖地快步而來:“縣主,縣主,有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梅靜雪立刻把琴推開,“是不是表哥答應來聽琴了?”
“那……那倒沒有!王爺下午就出門了,好像是去外面辦什麽差使,也許過兩天才能回來。”楊柳嗫嚅了一下,又很快道:“縣主你别生氣,王爺之所以不來,是因爲要辦差使。等王爺辦完差回來,肯定會來聽你彈琴的。”
梅靜雪一想也是,這才懶懶地問道:“你說的好消息是什麽消息?”
“那個姓沐的,被王爺關在竹渺院了,而且,還把竹渺院封閉了,誰也不能進出。那裏可沒有吃的,過不了幾天,姓沐的女人就要餓死了。縣主,你說這是不是好消息?”
梅靜雪一聽,果然很高興,道:“真的?”
她早就知道,表哥是不可能喜歡沐清瑜那個賤人的,但是表哥做得這麽漂亮,她更沒想到,但也更高興了。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梁王府太大,和碧華閣離得遠着,不去打聽,還真不知道。
“是前天的事了。”
梅靜雪不滿地看她一眼:“前天的事你今天才知道?你是幹什麽吃的?”
“縣主恕罪!”楊柳趕緊跪下。
這兩天梅靜雪在想着法兒往楚昕元身邊湊,湊不了又想着法兒邀請楚昕元到碧華閣來,她也在幫縣主想法子,打聽王爺是在府裏還是出門了,哪裏顧得上姓沐的?
梅靜雪很快又露出笑臉:“兩天了呀,你說一個人兩天不吃飯,會餓成什麽樣子?”
楊柳搖搖頭,她無法想像。不過她很快又道:“肯定很餓很餓了,餓的走不動路了,說不定還會吃樹葉呢!”
想像着這樣狼狽凄慘的樣子,梅靜雪笑了,她興緻勃勃地道:“我想到一個好玩的事了,楊柳,你去幫我辦件事!”
說着,她在楊柳耳邊耳語幾句。
晚膳時間到了,因着碧華閣兩刻鍾前就派了丫鬟楊柳來點明要的菜,廚房也都做好了。
不過他們有點不理解,碧華閣的菜已經很精緻了,爲什麽還特意來要一個又大又香的醬肘子呢?不僅如此,還要求不用太熟,用個小鍋裝着就好,然後又要一個填滿炭的小爐子。
不過,鑒于梅靜雪在梁王府的地位,他們什麽也沒說,都辦得妥妥貼貼。
但是往碧華閣送菜的下人們又怔了,因爲靜雪縣主要求她們送到竹渺院的院外,就在院門口擺一張桌子,精緻的菜放在桌上,那個爐子也放在桌上,爐子裏炭火燒得旺,小鍋裏的醬肘子炖得噴噴香。
正是西北風,這醬肘子的香氣順風,全都飄進了竹渺院中。
楊柳快笑死了,對梅靜雪一臉佩服之色。
還是她家縣主聰明,想得到這麽好的一個法子。
一個人餓了兩天,正是餓到草都能啃兩口的時候,聞到這麽香的醬肘子,那肯定是抓心撓肺一般的難受。
梅靜雪也很得意,她就是要讓沐清瑜難受。
她口中叫道:“沐家姐姐,表嫂,你還好嗎?這又到了晚膳時間,表哥不準院子裏任何人進出,我隻好在外面陪着你一起用膳,盡盡心意啦!嗯,這個脍魚又好看又好吃,魚肉嫩滑,入口就化呀。還有,這個珍珠丸子真香,又鮮又軟……”
楊柳也道:“縣主,咱們的醬肘子快煮好了,好大的一個,吃不完怎麽辦?”
梅靜雪道:“那就喂狗啊!”
“對對對,咱們吃不完的可以喂狗!好好吃啊!真香!”
主仆兩個像五百隻鴨子在院外呱呱,梅靜雪别提多開心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院門上挂着一把大鎖,看不見院子裏的情形。
楊柳又道:“縣主,我們把這麽好的東西喂狗,是不是太浪費了?萬一有人想吃呢?”
梅靜雪笑嘻嘻地道:“要是有人想吃,隻要學狗叫,本縣主也會大方賞給她吃的!”
楊柳拍手道:“縣主真仁慈,要是有人不想餓死,就趕緊學幾聲狗叫,這麽大個醬肘子,夠吃一天了。”
主仆兩個說着,對視一眼,臉上都是得意的笑。
然而,她們并沒有等到狗叫,卻等到頭頂一個黑呼呼的東西,那東西掉落下來,正好砸在桌子上,然後和着桌子上的菜湯一起濺開去。
梅靜雪吓了一跳,急忙後仰,整個人仰面朝天就摔在地上,也沒能躲過,身上濺了好些,楊柳身上更多,急忙去扶起梅靜雪,沾在身上的黑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好像是泥,髒兮兮的,讓她們把剛吃下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院子裏一個聲音輕飄飄地道:“好好的在院子裏待着,門外竟然有狗叫,真煩人!”
那熟悉又可惡的聲音,不是沐清瑜還有誰?
梅靜雪氣得咬牙切齒:“沐清瑜,你還沒死?”
沐清瑜的聲音再度傳來:“怎麽,你是覺得奈何橋上不好走,要拉個人做伴嗎?對不起,我沒有溜狗的習慣!”
說話間,又是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從天而降,準确地落在梅靜雪和楊柳站的位置。
剛才是對着桌子,一桌子菜是不能要了,現在卻是直接将兩人兜頭罩了個結實。
梅靜雪尖叫起來。
可惜,這個院子這麽偏僻,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在這裏羞辱沐清瑜,不用擔心表哥會知道她這一面,但現在被黑泥糊一身,也沒有别人來幫她。
身上髒兮兮的,聞着還有股怪味,她一刻也受不了,恨聲道:“沐清瑜,你别得意,我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兩天餓不死,四天呢?五天呢?早晚得餓死!
主仆兩人狼狽離去。
院子裏,沐清瑜一身簡單裝束,袖子挽得高高,剛才潑出牆外的,是一桶泥槳。
這裏原本是有小廚房的,不過很久沒用,要修一下。
沐清瑜心情好,下午從那井中打了水,和了泥,自己就熱火朝天地幹上了。這不才做好,外面梅靜雪主仆就開始叽叽喳喳,她看着還剩半桶的泥,幹脆從竈膛裏又弄了些黑灰,再加上水,和成稀稀的泥漿,用來打狗,果然效果好極了!
爲了讓泥漿不浪費,她還搬了張今天早上才從雜物間翻出來的梯子。
狗走了,一片安靜,爐上火竟然還沒熄,那個大醬肘子還在冒着香氣,沐清瑜撇撇嘴,她錯了,她剛才該把這沾了泥的醬肘子塞進梅靜雪嘴裏的。
不過,懶得理會了。
梅靜雪以爲她要餓得走不動了,可卻不知道,她的廚房裏桌上的醬牛肉也還在冒着熱氣呢。
梅靜雪狼狽而去,這件事這麽丢臉,她當然沒有對别人說,連楊柳也不敢再提。
她想,就讓沐清瑜還得意一兩天,看她能餓多久。自己何必和一個即将餓死的人計較?還是好好的想想怎麽和表哥走得更近吧!
這位吏部尚書的女兒沐清瑜,便再也沒有被人提起。
畢竟,這個所謂的吏部尚書嫡長女,出閣之前就不曾出現在閨秀圈子,甚至京城很多人,隻知道沐家小姐沐蔓琪,不知道還有其她女兒。已故尚書夫人生的女兒,上不得台面,不得不靠着爬床,強攀上梁王的人,傳一陣,京城的熱度也早就過去了。
封閉的竹渺院,再也沒有人靠近,隻有嶽西偶爾會朝那邊看上一眼,可惜着他一口沒有吃上的噴香烤肉。那味道,那香氣,是再也不會有了。
梁王對外的說辭是王妃身子不好,在府中安心靜養。
吏部尚書沐明遠都沒有提出疑問,别人自然更不會在意。
梁王府所有人都猜測,竹渺院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梁王也下了封口令,不許人再提起竹渺院,也不許再提起那個女人。
這個消息傳到碧華閣,梅靜雪是最高興的。
她以爲掃清了障礙,楚昕元一定會娶她。
可惜楚昕元領着皇上交派的差事,每天早出晚歸,她能見到的機會也不多。
夜色幽暗,遠處幾點燈火稀稀落落,這是西城以北的地方,西城住的大都是普通百姓,北城住的人混雜且貧困。
這個地方,接近北城,人員混居,點得起燈的也沒有幾家。
一個黑影悄沒聲息地從一家普通得幾乎有些寒酸的客棧外窗翻出,他穿房越脊,向着西面而去。
兩刻鍾後,他來到一處屋子外。
那是普通的民居,沒有院牆,也沒有幾進的宅子。
在西面那間屋子處,他停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個手指般粗細的竹筒。他先用手指沾了口水,把窗紙打濕,摳了個洞,再将那竹筒伸進去,對着裏面一吹。
一縷煙氣就在屋子裏彌漫。
計算着時間差不多了,那人眼裏露出猥瑣的笑意,拿出一把刀,開始撬窗。
不一會兒,窗子的插銷就被弄壞,他一推,窗子開了,兩手在窗台上一撐,整個人就滾進了屋内。
他身手很不錯,滾進去之後一個翻身,穩穩地站定。
屋子不大,入眼可見的是一張床,占據了三分之一的位置,一張妝台,很簡單,隻有一把梳子一個篦子,一朵廉價的絹花,但顯示了房間主人是少女的身份。
床幔垂着,榻上的人,睡得正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