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驚風剛才也沒用五成力,此時,他暗暗将力量提升到六成,雙掌猛地推出。
如果說之前,用四成力拍出一掌很是随意,那此時,用六成力雙掌握猛推,就足以将一個一流高手打得吐血而亡了。
然而,四個守衛身形一側,不知道移了什麽奇怪的步伐,錯落有緻地一頓移動,李驚風的這一掌,又拍在空氣中。
劉公公已經追過來了,他的拂塵比刀劍更利,聚是一柄劍,散是滿天針。
李驚風有些着急,他喝道:“讓開,不然,本座就毀了這塔!”
四個守衛沒有動。
他們的職責是守衛着這塔,不讓人進,但是,會在每天開放一刻鍾,這一刻鍾時機不限。若有人能進塔,那是他們的運氣,但是,進塔也說明不了什麽。
因爲進塔之後,并不是一直登頂的順利,每一層,有每一層的關卡。
李驚風轉過頭看劉公公,陰笑道:“沒想到,京城裏竟然還有這麽個地方,你身爲皇宮的人,看樣子也沒進去過!”
劉公公可沒心思和他多嘴,他隻悶着頭進攻,再進攻。
他要的是李驚風的命,不是任何廢話,也對任何事不感興趣。
守衛越擋,李驚風越發感覺進入塔中,才是自己脫離的好機會。
他再次推出一掌,這次,用了八成力。
劉公公以爲這一掌是對着自己來的,他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但沒想到李驚風的掌卻向守衛推去。
這時,守衛們突然向兩邊散開。
而後,他們的身影退入塔内。
李驚風哈哈大笑。
看來這四個守衛也知道他的厲害,知道接不下他這一掌,所以就知難而退了。
他卻不知道,不過是今天的開放時間到了。
李驚風還有些戒備,他沖進塔裏,擡手護胸。但那退入塔中的守衛,竟然連影子都沒看到了。
李驚風不管不顧,立刻就沖去二樓。
劉公公急了,也跟去二樓。
他是一定要咬死這人的。
但劉公公一進二樓,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
二樓裏空空如也,沒有通往三樓的樓梯,李驚風也不見了。
劉公公手拿拂塵,圍在塔内轉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出路,也沒有看見李驚風。
他心中有些驚疑,想了想,他抱拳行了個江湖禮,才道:“本人皇宮内衛劉大柱,實在有不得已的原因才擅闖國師塔。那個老頭他殺了即将冊封爲太子的九皇子,本人需要将他捉拿歸案,還請塔主行個方便!”
二樓無聲。
劉公公不敢在國師塔内造次,但是,要這麽放過李驚風,他也是不願的。
他無法交差。
而且,九皇子不能白死。
他身爲大内第一高手,巅峰境,若是連個殺人兇手都抓不到,皇上會怎麽看他?
他隻得再次抱拳,又道:“皇上記着先高祖皇帝承諾,從不幹涉國師塔一切決定,隻是兇手潛入塔中,本人必須将人捉拿,還請塔主通融!”
随着他的這番話,他眼前的場景就變了。
好像有了樓梯,可以直通三樓。
劉公公想也沒想,便向三樓沖去,當然,這個過程中,他還是握緊手中的拂塵,把自己護得嚴實,這樣,就算沖上三樓時李驚風偷襲,他也能第一時間反擊。
但上到三樓後,他卻進了一個屋子,那個屋子黑暗陰森,透着一股子沉重的壓抑。
劉公公氣息一滞,這地方,陌生又熟悉。
他感覺自己躺在一張小床上,手腳都被捆住,幾個人影來來去去,似乎說着什麽,接着,有人拿着什麽東西向他走來。
是刀,鋒利的,泛着白光的刀。那刀那樣森寒,那樣冷厲。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想起了記憶深處最恐怖的地方,那個地方,他從一個小小的男童,變成了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
而後,他被宮中的高手選中,帶在身邊習武。
和他一般大的孩子,每個都是不男不女的怪物,加他足有一千個。
這一千人,每天就是訓練,訓練殺人的手法,訓練殺人的狠心,他們互相殘殺,也出去做任務。
十年,整整十年,一千人隻剩下三人。
那時候,他已經不是七歲,而是十七歲。
他出師了,那宮中的高手說,他已經達到了超一流的水平,再進一步,就是巅峰高手。這一千人,每一個都是刀,都是蠱,而他們,就是最後的刀鋒,蠱王。也許他們三人會出一個巅峰高手,也許不會。
畢竟,巅峰高手太過難。
他見多了陰狠毒辣,見多了背刺,他也有絕對的忠于皇室的忠心。
這是那一千人每天都會被耳提面命的事。
他在宮中當差,慢慢地從一個小太監,成爲皇子的随從,他跟了四個皇子。但是那些皇子最後都死于非命。
他們死時,他都不在身邊,因爲那些皇子根本不信他這個宮中的太監。
他跟的第五個皇子,便是當今皇上。
當今皇上很看重他,說他的武功過人,身手高強,說他機靈聰敏,說他忠心。
後來,有人來刺殺還是皇子的當今皇上,他與那人正面相對。
竟然正是從一千人中厮殺出來的三人中的一人。
那一戰很慘烈,他護住了他的主子,那人被他刺穿胸膛。
三人的身手相差不大,他也受了傷。
當今抱着他去找大夫,又守在他的床榻前,直到他清醒。
那時候他就想,他的命,就不是他的了。他會一直對當今忠心耿耿,不論他想做什麽,他都會是他的一柄劍。
再後來,另一個人也來刺殺已經成爲太子的當今皇上。
他同樣是拼死相鬥,他又赢了。
從此,他在皇上心中,便越發被看重。
後來,他主動跟太子說,若是太子想順利命苦,還需要殺掉一個人。那個宮中的高手,培訓了他們這一千人的那個高手。
那人武功深不可測,但他卻倒向了另一個皇子。
那個皇子虎視眈眈,早晚會對太子動手。
當今對他道:“好,你去,但是你要答應本宮,活着回來!”
他去了,他活着回來了。太子也成了皇帝,他便成爲皇帝身邊最當紅的太監總管。他的武功,也在殺掉同伴,殺掉師傅的過程中,晉爲巅峰境。
但皇上說了,要他低調些,他應該是隐形的大殺器,平時的事,交給下面的人去辦,不需要他去打打殺殺了。
所以,他便隐在了幕後,他也會培養一些人,給皇上當暗衛,保護皇上的安全,他自己卻很少動手。
皇宮的日子過得很惬意,皇上信任他,看重他,宮裏的所有的太監們,誰也不敢不對他恭敬。
一晃,他都三十多年沒動手了。
甚至有時候,他僞裝得連他自己都信了。
很多人都以爲他是個不會武功,隻會谄媚之術跟在皇上身邊的閹人。當初知道他有身手的人,都死光了。
上次,他被皇上派出去,但是沒有動手,因爲沒有遇見李驚風。
這次,他動手了,發現李驚風竟然也是巅峰境。
這個人很危險。即使他沒有殺九皇子,他也必須死!李驚風在哪兒呢?
劉公公腦子還是有些懵,他怎麽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那些事,他幾乎都要忘記了。
不管這些了,還是快點找到李驚風,向皇上交差。
他一輩子得皇上信任,皇上安排的事,他都做得很好,他絕不能因爲這件事,讓皇上以爲他辦事不力。
李驚風一沖進二樓,也有些發懵,這是什麽地方?
這麽空,什麽都沒有啊。
竟然還有山村?田園?
這不是塔嗎?
一個塔的二樓,裏面别有洞天?
但這裏是京城,他在外面看過國師塔的。
一個方圓不到十丈的空間,怎麽有山有水,有田有地,還有男男女女老人小孩在村子裏,這村子看着就不止百丈了。
李驚風低頭打量自己。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年輕了?
才五十多歲?
他竟然變得隻有五十多歲了?
他是返老還童了嗎?
不對,他的武功也退步了,竟然隻是一流高手境。他的血焰毒炎掌竟然還沒有練成?
李驚風心中升起了恐慌,他最賴以自豪的,就是他的武功,要是他武功退步了,他還怎麽打得過那個拿着拂塵的太監?
那裏有那麽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這不現成的練功之材嗎?
他得趕緊的把血焰毒炎掌練成,隻有大成了,他的武功才能再次列爲巅峰之境,他才能再次不懼任何人。
他沖向小山村。
男的女的,老的幼的,全都抓過來,吸血,練功,沒日沒夜!
不,一個村子的人根本不夠。
他又尋了一個村子。
幾百口人,再次成爲他的養份。
終于,在又一個村子都被他吸盡鮮血,成爲他練功的養份後,他的血焰毒炎掌練成了。
他狂喜,哈哈哈,他的武功又回來了,他又是巅峰境了。
他也恍然記起,這些,不是剛才發生的事,是已經發生了幾十年的事,他五十多歲的時候,就是這麽幹的,那時候死在他手中的人命,比螞蟻還多。
他需要大量的鮮血,鮮活的血,才能練成血焰毒炎掌。
所以,在這裏,他是見到了幾十年前發生的事嗎?
李驚風眯起眼睛,喝道:“是誰在這裏裝神弄鬼?給本座出來,不然,本座要你好看!”
他這麽一喝,面前還真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看不出多少看見的人,似乎不算老,因爲他臉上幾乎沒有一絲皺紋,光潔的臉,細長斜飛的眉如劍一般,眉目清俊中透着種逸然,但是,他的頭發全是白色。
如銀的白發,光澤瑩潤,配上這樣一張俊朗的臉,讓人猜不透他的實際年齡。
李驚風喝道:“是你在裝神弄鬼?”
這人,自然是國師塔的塔主淩千漠了。
他淡淡一笑,道:“本座沒有裝神弄鬼,不過,是你自己心中有鬼!”
他對自己稱本座?
李驚風又驚了一下。
要知道,江湖中有個規矩,沒有達到巅峰高手境,是不能自稱本座的,換言之,自稱本座,至少達到了巅峰境。
不過他又想,東方墨晔那臭小子上次從他手底下救人的時候,也是裝神弄鬼地自稱本座,才把他給吓退了。
要是那時候自己膽子大一點,也不至于到今天,還拿那兩個小鬼沒辦法。
更可氣的是,那兩個小鬼還武功越來越強了,越來越不好殺了。
他認定淩千漠也是在他面前裝腔作勢,頓時陰冷一笑,道:“小子,你也敢在本座面前自稱本座,本座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小子兩個字,讓淩千漠挑了挑眉頭。
李驚風滿頭白發,鶴發雞皮臉,淩千漠雖也是滿頭白發,但臉色紅潤光澤,卻像隻有二十餘歲,李驚風這麽叫其實沒有毛病。
淩千漠哈哈一笑,道:“倒是有百多年沒人這麽叫本座了。你叫李驚風,巅峰境,是吧?”
李驚風聽到百多年這句話,心裏有些不安,不過,既然認定他是裝腔作勢,他便不信。
百多年,一個人能活百歲本就很難。
他也是因爲到了巅峰境,才能活這麽久,若是他能再升一境,還能再多活幾十年。
不然,正常人能活七十就是超高壽了。
他道:“你倒是知道本座不少事,誰告訴你的?”
淩千漠淡然:“京城之中的巅峰境,本座自是清楚。本來,本座也不想對你動手,畢竟,本座一直居于國師塔中,不理外務,何況沐清瑜已經定下了你的命。但你既然進來了,而且,你身上還背着數百冤魂的性命,本座就不能再放你走了!”
李驚風哈哈大笑,他笑得颠狂又諷刺,好像聽到了什麽有意思的笑話一般。他眼裏開始漫出紅絲來,這些紅絲一出現,是他腦子又要迷糊了的症狀。
沐清瑜的确是能給他把毒全解了,但是,對這麽一個惡人,沐清瑜又怎麽可能真給他解毒?
假以時日,李驚風自己也會死于自己的颠狂之中。
此刻,他冷眼看着淩千漠:“你不知道本座的本事,才敢如此口出狂言。本座饒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