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在朝堂上浸淫多少年的一國丞相,這才算真正做到了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吧!甚至,當有個黑衣人在同伴的掩護下,避開了明家護衛,直接向明崇峻攻擊時,他還躲開了。
他并非完全的手無縛雞之力,君子六藝,他也是學過的,比起普通人來,要強一些。
沐清瑜已經到了三樓。
從一樓到三樓,經過的這些人,她隻順手施救了四人,明崇峻和孔熹不能出事,所以樓下的她無暇多顧。
此時,明崇峻和孔熹這邊已經險相環生。
元松元竹元柏元桑倒是沖到了明崇峻的身邊,護衛着他往樓下走,但是,那雅間裏還不斷地沖出人來,而這邊的兩個雅間裏沖出的人,也把他們的去路擋了。
這些人還不同于一二樓的人,明顯身手要強得多,他們是訓練有素的殺手或死士。
腹背受敵,對方的人手數倍于他們。
他們手中還沒有武器。
孔熹手中握着的椅子都隻剩根腿了,身上也有好幾處傷,明家護衛四人盡管沖在前面,卻根本沖不出去。
沐清瑜向明崇峻那邊靠近,那些殺手顯然也知道,能在這情形下輕松上三樓的人不會如表面上這樣無害。立刻分出四人,擋住了沐清瑜的去路。
三樓因全是雅間,其實這邊隻有個過道,外面有護欄,過道僅容三人并肩通過,四個人堵在一起,頓時把沐清瑜的去路給擋了。
沐清瑜并不想和這些人纏鬥,那邊分出人來堵住她,就是因爲很快就能見到結果,一把刀都劈到了明崇峻後腦處。
這時候,明家四個護衛都被人纏住,斷後的孔熹雖是堵住門,将屋子裏似乎源源不斷的黑衣人給堵着,卻一點也不輕松。
若是這一刀砍中了,明崇峻一死,明陽樓也就完了。
不僅止明陽樓,那些人針對朝中文官武将之首來這一出,明陽樓隻是池魚,到時會有什麽後果,誰也不知道。
如果明崇峻是個奸相佞官,沐清瑜倒不用在意他的死活,但他不是,沐清瑜現在消息靈通,雖不在朝,很多事都知道。
這人在丞相之位,還是做了不少有利于百姓的好事。
所以人得救。
她目光一凝,面對向她而來的四把刀和堵住去路的四個人,身子突然縱起,一腳踏在護欄上,身子在空中一個輕旋,便落在四人身後。
四人砍了個空,面前卻失去了目标,心中一驚,就有一股大力從身後而來,是沐清瑜從護欄旋身而下,一腳踏在其中一人後背,她也借這一踏之力,向砍向明崇峻的那人沖去。
而被她踏中的那人整個身子向前撲,帶得三個同伴一起向前傾倒。
那力道,就好像有座山從後砸來,四個人滾倒一片,感覺全身的骨頭都碎了一般,竟然爬都爬不起來。
沐清瑜用了内力,他們個個都受了内傷。
而這時,那刀砍向明崇峻的刀,已經離他的後腦隻有半尺距離了。
而沐清瑜雖踏翻了四人,面前還有六人擋着,她腳下飛快,踏七星,走六合,楞是從這六人擁擠的小道中穿了過去,袖中一抖,一柄短匕飛出,狠狠地刺進那人的手腕中。
那人手腕被紮了個對穿,握不住刀,眼見得就能将明崇峻斬于刀下,手卻無力地松開,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刀離明崇峻還有一寸,卻後繼無力地向地上垂落。
沐清瑜收回匕首,明家護衛雖知道她剛才救了自家相爺,還是有些戒備,元松低聲道:“你是誰?”
沐清瑜淡淡地撥開又砍過來的一把刀,道:“我是明陽樓的東家之一!”
孔熹在那邊粗聲道:“臭小子,你們明陽樓這是不想開了吧?”
沐清瑜很無奈,她雖占了份額,并不參與管理。但今天的刺殺,很明顯不會與明陽樓有關,她抽着嘴角道:“大将軍,小心你身後!”
孔熹的凳子腿一擋,又被斬短一截。孔熹也不懼,揮着半截凳腳打得不亦樂乎。
沐清瑜目光掃過,這時候得速戰速決,但這些殺手站位刁鑽,這裏地方又窄,她也不想惹事,所以隻瞅準時機出手,每次出手,手中的匕首必刺入一人腕脈,順手挑斷手筋。
沒傷人命,但讓對方沒了戰力。
幾次下來,明家護衛的壓力減輕不少。
孔熹那邊卻險象環生。
沐清瑜靠過去,道:“大将軍,你和明相先下樓,已經報官,京畿衛和京兆尹的人很快會到,巡城衛也會有人趕到。你們小心些!”
孔熹正要答話,突然雅間的牆轟地開了,原來那些人見孔熹堵着門他們便沒法沖過來,幹脆把牆給砸了。
沐清瑜眼眸一沉,她知道這雅間裏堵着人,卻沒想到有這麽多,這不得二十多個了。
順着那邊看去,竟還有人從窗子往上在爬。
孔熹正在這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打得還挺過瘾,也沒料到牆會塌,三四把刀劍都向他而來。
他武功不弱,但更擅長的是戰場上的拼殺,面對這種明顯江湖打鬥般的方式,他頓時有些招架不過來。
沐清瑜斜步過去,匕首挑擋撥劃,将那些招式化解,孔熹眼睛一亮:“小子,你這身手俊得很呐!”
沐清瑜:“……”
都什麽時候了,你這關注點是不是有點偏?
因着牆被砸,裏面的黑衣人沖出好些,明家護衛的壓力頓大,孔熹的壓力也大了不少,他們就算想從樓梯下去,此時也完全無法移動。
沐清瑜的匕首還是抽着空子挑人手筋,這些人她能對付,但是,一個普通的商人,若是突然展露出了超一流的身手,帶來的不僅是麻煩。反正緩兵就要到了,她隻護住這幾人不會被傷到就行。
有沐清瑜的幫襯,明家護衛和孔熹打得雖艱難,倒也能應付。
突然,沐清瑜感覺到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殺氣。
這殺氣不同于在場這些殺手們所散發出的那種兇悍之氣。
這像是黑白無常手中的勾魂鏈,目标對準的,是明崇峻。
而且,那殺氣似有實質,不是普通一流高手能做到的。
沐清瑜想也沒想地将明崇峻拉開,同時匕首斜斜地迎向那股殺氣。
嘩啦一聲,明崇峻剛才站的地方,護欄碎成粉末,連地上都打了個洞,沐清瑜的匕首,斷成兩截,她所在的地方并不是那股殺氣的正面迎擊範圍,仍是感覺有些氣血翻湧。
這,是巅峰高手的氣息。
沐清瑜臉色凝重起來。
對方如果隻出動這些普通的一流高手,她倒是不擔心明崇峻孔熹的安全,但是,對方是巅峰高手。
尤其是,這巅峰高手的氣息,她還挺熟。
那個被她困在陣中,原本想耗些力氣把他磨死,卻失蹤許久的李驚風,又是從哪個坑裏爬出來的?
李驚風這人沒有底線,看這氣勢,他的傷也都好了。
她有一戰之力,但要護着明崇峻和孔熹,那是絕對不能了。
李驚風一擊竟然沒得手,他也很驚訝。
他是巅峰高手,而且還是偷襲,竟然會失手?
沐清瑜眼眸微眯,透着洞開的牆面,看着對面,一個白發白須的老頭,沒有借助任何東西,從對面的屋頂,一步就跨到了雅間裏。
這是巅峰高手的縮地成寸,這種身法詭異強大,但對于巅峰高手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沐清瑜手中的半截匕首猛地出手飛出。
匕首打着旋兒,帶着呼嘯的聲音,在雅間裏轉圈。
但卻并不是飛向李驚風,而是向着那些殺手而去。
匕首旋轉的嗖嗖聲音裏,傳來一陣陣驚呼。打着旋的半截匕首并不長,隻相當于一柄小小的飛刀,但是,在高速旋轉之下,卻以詭異的弧度,讓人措手不及的軌迹,在那些殺手中穿行。
原本他們以爲隻一圈,這飛刀會落地,但是,并沒有。
那刀劃過一個圓弧,傷了三個人,竟然又搖搖晃晃地劃起了另一個圓弧,以不規則的開着,在屋子四角飛。
但是,卻又像長了眼睛似的,避開李驚風。
李驚風站在屋子中,神色倨傲。
其實一直以來,他都是帶着倨傲的,他隻在一個臭丫頭那裏狼狽過,也兇險過。但現在,這是在一個酒樓,沐清瑜那臭丫頭不在,他身爲巅峰高手的傲氣便上來了。
沐清瑜青魚的身份和本來身份,都被李驚風知道了,但是,木魚公子這身份,他不知道。
可他還是本能地不喜歡沐清瑜的這雙眼睛,對這小子竟然能把他要動的人拉開,還是有幾分意外的。
他目光上下打量,負手背後,一派高人風範:“小子,本座要殺的人,隻有兩個,識相的趕緊離得遠遠的,别枉送性命!”
兩個?
他要殺的人,是孔熹和明崇峻!
沐清瑜想到那個把李驚風救走的人,也不知道是誰,是他給李驚風的任務嗎?
畢竟,李驚風一個江湖人,明崇峻和孔熹和他之間可沒有什麽利益沖突,更沒有什麽交集!
她緩聲道:“前輩,此處是我明陽樓的地盤,别的地方出事我不管,但我的酒樓出事,我難脫幹系!”
“看來你是要找死了!”李驚風心裏可不會在意别人的死活,之所以對沐清瑜說這番話,也不是什麽好心,而是見這小子小小年紀,竟然能從自己手底下救人,怕是有幾分本事。
當然,他不怕一個黃毛小子,但是小小年紀有這樣的本事,萬一是哪個隐世家族的小輩呢?能免一些麻煩就免一些,他一大把年紀了,還是小心些。
萬一再遇一個沐清瑜那臭丫頭樣的,他豈不是還有得煩?爲此他都沒去找沐清瑜麻煩呢。
沐清瑜道:“前輩,你一個巅峰高手,來對付普通人,未免大才小用。再說,你這也是犯了大忌,你就不怕京城的巅峰高手來制裁你嗎?”
江湖高手對決,技不如人沒什麽好說的。
但是以巅峰高手的身份對普通人出手,卻有失道義,若是有同樣的巅峰高手在,便要出手制裁,這是江湖規矩。
也是身爲巅峰高手的職責,姑且稱爲社會責任感,不過這個詞隻在沐清瑜的腦子裏轉了一圈。
李驚風都聽笑了,他嚣張地哈哈笑道:“臭小子,你知道得倒不少。但你也不想想,東夏京城,哪來的巅峰高手?”就算有,都是巅峰高手了,能到這個境界可不容易,誰不惜命?兩個巅峰高手打鬥,那絕對是要人命的事兒。
一個不小心,那便是隕落。
若是京城裏有第二個巅峰高手,他是絕不會出現的!
沐清瑜心中微微一沉。
其實她一早聽到傳說,說是皇室供奉着一個,那人拱衛皇室,不管皇室一脈的風雲變幻,但若是有超一流以上的江湖高手想要對皇室不利,他們必會出手。
隻是這傳說的可信度有多少,她也不知道。
看李驚風這麽胸有成竹的樣子,怕是真沒有?
畢竟,巅峰高手之間,應該是會有一些互相感應的吧?
李驚風再瞟沐清瑜一眼,道:“小輩,你想好了,本座一旦動手,玉石俱焚,本座看你順眼,給你個逃命的機會,你别不知好歹!”
沐清瑜看一眼一樓二樓還一片混亂的景象,再看一眼胸有成竹勢在必得的李驚風,也覺得頭大。
這時,孔星淳飛快到來。
他是聽說他爹被人刺殺這事,不敢有絲毫耽擱。
此時擡眼一看,他爹身上還真挂了彩,而明丞相身上,也沾了好些血,明家的護衛身上也很慘烈。
他急忙往樓上沖。
但是他顯然就沒有沐清瑜沖得這麽輕松了,幾個人把他擋在二樓的樓梯口。
沐清瑜收回目光,對李驚風道:“前輩,你中毒了。我有解藥!”
李驚風原本一派波瀾不驚的高人風範,聽到沐清瑜這句話,頓時瞳孔一縮,他猛地上前一步,這時,那飛了三圈的斷匕,因爲力盡,無力地飛回沐清瑜的手中。
李驚風急切地道:“小子,你說什麽?你敢咒本座,本座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