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明沁雪在一個長廊躲雨。
明沁雪的心情也不錯。
一切都在朝她預設的方向發展。
大皇子四皇子本就鬥得跟烏眼雞似的,隻消稍稍推動,挑起他們之間原有的矛盾,就能天天看大戲。
當然,她的目的不是看大戲。
天若讓人滅亡,必先讓人瘋狂。
當兩邊都像瘋狗一樣咬起來,皇帝那邊大概就要有所動作了。
所有人都以爲皇帝肯定是想在大皇子四皇子中挑一個,畢竟,一個是長,一個是嫡,立嫡立長都可以說得過去,也不怕引起朝中動蕩。
明沁雪沒有脫離明家之前,便不這麽認爲。她從父親與大哥在書房裏談論朝事時,便覺得很是怪異。
太子立誰是聖心獨裁的事,太子不立,國本不安,皇子們人心思動。朝中大臣被裹挾,一個個成爲皇子黨,這些怎麽看怎麽怪異。
要知道,就算那些皇子們各有優勢,但放任他們鬥下去,最後受損失的難道不是整個朝堂?
不願意參與黨争的,便沒辦法身居高位,身居高位的既然參與了黨争,那麽他所做的一些事必然不僅僅是他在這個職位上所應該做的,還會考慮對他所認同的主君是否有好處,是否有影響。
就如她的父親,一國丞相,位高權重。當初認定大皇子的時候,在行事上,不也自然而然考慮是否對大皇子有利?
所以她覺得皇帝中意的,根本不是這兩個人。
然而二皇子已死,三皇子殘疾,五皇子母族獲罪滿門抄斬,從小就被忽視,更不可能是他。六皇子與大皇子一母同胞,如果不是大皇子,那也不可能是六皇子。
七皇子纨绔,不參與争權奪利。
八皇子依附四皇子,他的母妃也并不受寵。
再說,如果是成年的皇子,皇帝直接立爲太子便是。又何必扶持起大皇子四皇子讓他們鬥得你死我活?這看起來倒好像是吸引别人的注意。
最開始,明沁雪以爲皇上是要扶持七皇子。
但是,在楚景弦回到京城後,竟然和德妃生了嫌隙,而且,和名義上的舅舅戶部侍郎胡逢新鬧翻了,甚至和親外公也生份了。
如果皇帝要扶持的是他,就不會發生這樣的現象,很顯然他也不是!
所以,明沁雪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也許皇上中意的是未成年的皇子。
放着成年的皇子不去選,而去選擇一個未成年的皇子,隻有兩個可能。
一是他覺得自己春秋鼎盛,成年的皇子對他造成了威脅,隻有未成年的皇子才會讓他感覺心安!
二是他由始至終,其實中意的都是那唯一的一個人,隻不過是在等他長大!
因此,明沁雪那風馭樓把重心放在調查各位皇子以及他們的生母上。
這一查還真查出了一些端倪,加上她的猜測推算,她想她大概知道了答案!
隻不過這個答案沒有經過确定,她還需要繼續觀察。
此刻,她就在心中推敲,突然,雨幕之中響起了馬車的聲音,接着,一輛馬車停在前邊不遠,車夫下馬撐傘,一個滿身貴氣,軒然昂達的男子走進廊中。
他一眼就看見這邊廊下的明沁雪,似是一怔,接着,便向這邊走來。
明沁雪收回思緒,對來人行禮:“明沁雪見過敬王殿下!”
楚成邺溫和有禮地一笑,道:“明小姐不必多禮!”
“一介民女,不敢當小姐二字!”
楚成邺搖頭一笑,語氣裏滿是包容和無奈,好像看着鄰家妹妹,聲音也很親和:“明姑娘,當日之事早已過去,本王絲毫都沒放在心上,而你自請出族太過嚴重。也過去這麽久了,不如本王向明丞相求求情,讓你們父女冰釋前嫌如何?”
明沁雪坦然地道:“多謝敬王殿下!不過當日之事,是民女任性,不聽父命,愧對明丞相養育之恩,還讓他下不來台,受此懲罰,也是應當!敬王殿下大度,民女卻無顔當此事沒有發生!”
楚成邺看着她微微低垂的頭,柔和而精緻的側臉,粉面吹彈得破,膚如凝脂。一雙眼清如明空,這是一張美至極處的臉。增一分則妖,減一分則呆。她幼承庭訓,見識過人,腹有詩書氣自華,整個人的氣度,并沒有因爲如今她和明家脫離關系而有損分毫。
這樣的女子,實是人間極品啊!
但卻也是不識擡舉之極。
本來她該是他的王妃,現在他的王妃是江欣彤!
他對江欣彤也很滿意,畢竟,江欣彤身後,也有整個江太傅一族,雖不如明崇峻那般位高權重,但也根基深厚!
楚成邺從小就在甯貴妃的母提面命下,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分得清輕重。
所以,哪怕美色當前,是他求而不得的,他也很快回過神來,露出一個溫雅如沐春風的笑容,輕輕歎道:“明姑娘言重了,其實當日之事好商量。有道是強扭的瓜不甜,若本王早知道明姑娘無意于本王,本王也絕不做這煞風景之事。更不會讓你們父女反目,至今互不相見!”
明沁雪在心中冷笑,當日之事哪有得商量?
皇上向上父親隐晦提及婚事,然後便有敬王提親之事,父親能拒絕嗎?哥哥能拒絕嗎?
如果她當時膽怯一點,如果她當時不是恰好遇上那青衫少年爲她堅定了決心,她會做到那一步嗎?
說到底,她那麽做,固然是破釜沉舟,但在别人眼裏,也着實狠狠地打了父親的臉。
但她面上卻笑得嫣然:“其實我現在也沒什麽不好,不再是大家閨秀,隻是平民之後,我也放下了以前身上的桎梏,不用顧及太多,過得自由自在,再沒有什麽要保持大家閨秀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的包袱,輕松太多了!這一切,還得感謝敬王殿下大度!”
楚成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