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還在這裏給他玩起神秘了?
他剛要打開,崔岩琥在一邊急着提醒:“公子,小心爲上!”
太子身份貴重,雖然一向恣意潇灑,但誰不知道他經曆過許多的刺殺,暗殺,毒殺,各種陰謀殺?
也别小看這似乎沒什麽威脅的信,信裏藏毒的事,也不少見。
這時候他反倒不覺得是銀票了。
畢竟,對于他家太子來說,就算裏面是兩張銀票,最多也就是二十萬兩,那就不值一提了,更不可能讓殿下看到什麽價值!
李澄禦瞥了崔岩琥一眼,别人費這個神把他算計進去,可不是爲了投毒的。
所以,他沒有理會崔岩琥的阻止,慢條斯理地将信封拆開來。
裏面不是銀票!
竟然真的就隻是信紙。
李澄禦就更感興趣了。
他将信紙抖開。
崔岩琥也湊過來想看,但是已經瞄到了信紙内容的李澄禦眼眸微深,側開了身子沒讓他看。
隻是兩張信紙,李澄禦卻看了許久,不僅如此,他的眸色更深了,而後,他将信紙疊了疊,揣進了懷裏,道:“尋個位置坐下用早膳!”
這話自是對桑甯說的。
崔岩琥在心中暗暗叫苦。
殿下這是答應管這事了!
如果說之前殿下把這丫頭帶在身邊,是有想管的心思,但是殿下是個随心所欲的人,可不一定守信。但此刻,信中的内容想必已經讓他正視這件事了。
也不知道信紙裏寫了什麽。
崔岩琥的疑惑,李澄禦自然不會爲他解惑。
不一會兒,早膳便拿上來。
這是一家夫妻店,店主既是掌櫃的也是小二。他穿着幹淨的布衣,一塊潔白的布搭在手臂上。托盤裏穩穩當當的放着七八個盤碟。
他将托盤放在桌邊,兩隻手快速的将盤碟取出來擺好,躬了躬腰,道:“客人慢用!”
崔岩琥皺眉道:“就這麽點兒?”
“還有,還有!不過客人來的稍晚了些,有幾樣已經沒了!”他家隻做早膳,這時候都要關門了,誰知道還會來一個貴客?而且那貴客衣着不凡,氣度不凡,這樣的人怎麽會在他這樣的小店裏面用膳呢?
李澄禦幾人的到來,不但沒有讓他們覺得貴客臨門的高興,反倒有些忐忑。
李澄禦沒理會這些,拿起筷子夾了一個蒸得透明的如水晶一般的餃子,仔細看了看,成色很好,看着就很有食欲,樣子也挺精美的。至少不會讓人覺得難以入口。
他放進嘴裏。
咬了一口後,細細品嘗。
崔岩琥有些緊張,這不就是水晶蒸餃嗎?禦膳房裏常做,不過一個平民小店,外形能做到這個樣兒,也算是不錯了。
剛才他本來想說先試菜的,萬一這菜食不幹淨……
但他才張不張嘴,就被太子給阻止了,如今太子倒是先吃上了,他怎能不擔心?
李澄禦道:“還行!”
那掌櫃的松了口氣,道:“小本生意,手藝一般。若是口味不佳,客人盡管提意見!”
崔岩琥擺擺手:“去把剩下的端來,這裏不用你服侍!”
掌櫃的忙應聲去了。
李澄禦吃完這個水晶餃,斜了崔岩琥一眼:“你們站着幹嘛?坐下吃!”
崔岩琥哪敢跟太子同桌,長随和護衛就更不能了。李澄禦倒也沒有爲難他們,指指桌上:“這些端過去!”
崔岩琥便招呼兩個長随,将李澄禦點的那些東西搬到另外一張桌子上,幾個人坐下用膳。
桑甯站在那裏沒吃。
李澄禦看她一眼,道:“本公子還沒有窮到連一個婢女都養不活的地步,這些東西可不需要你省!”
桑甯道:“仇未報,恨未消,食不下咽!”
“嗤!”李澄禦挑了挑眉,道:“怎麽,用這一招,讓本公子快點爲你做主?本公子做事不需要别人指指點點,再說,你是賣身爲奴,什麽叫奴?你要不懂,就多問問人!”
桑甯走到李澄禦身側站着,道:“奴婢知道怎麽爲奴!所以侍候公子用膳!”
李澄禦瞪眼,出口冷冽:“既然知道,就滾到那邊用早膳!”
桑甯頓了頓,才低低的應了聲:“是!”
既是爲奴,自然要以主子之命是從!
李澄禦雖然平時吊兒郎當,但也時時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他的事,崔岩琥等人自是不敢置喙。
再說,桑甯是東夏人,又來曆不明,而且,還明擺着是在利用太子殿下,這甚至都不是陰謀,而是陽謀。他們本能地就對桑甯戒備不喜,更别提幫他說話了。
這幾天天氣略冷,裴霁受了些風寒,原本也沒有什麽大事,畢竟,現在裴霁的身體被調理的很好,雖年近六十,小小風寒還是不在話下的。
不過沐清瑜擔心,把脈開藥,還親自煎藥,又親自侍疾。
裴霁見自己這麽點小病,還勞得瑜兒放下手頭的事來照顧他這個老頭子,他這身子也太不争氣了,卻不敢告訴沐清瑜,是他貪杯,喝得有點醉,在院子裏睡去了,半夜被凍醒,才着涼的。
其實也不是他貪杯。
前幾日正是月中,他處理完事情,擡眼看着天空的圓月,突然心情就郁結了一下。
月真圓,真亮。
以前渂兒和漪兒年幼的時候,就喜歡在院子裏看月亮,還拖着他講故事,兩個孩子玩鬧嘻笑,夫人和他在一邊看着,心裏滿足又幸福。
後來,夫人因病去了。
他也沒有娶續弦,就怕娶的繼室會對孩子們不好。
再後來,渂兒漪兒都大了。
漪兒卻被沐明遠那個畜生看中。
沐明遠長得人模狗樣,裝得滿腹經綸,滿口甜言蜜語,許諾海枯石爛……而且,他還拜得德高望重的清流大儒爲師,有那大儒過來求媒做保,他方才萬般不放心又欣慰地将漪兒嫁給他。
誰知,卻是一隻披着人皮的白眼狼?
這個家,從此就散了。
漪兒沒了。
渂兒也……沒了!
這樣的圓月,隻有他這個老頭子一個人看了。
身邊再沒有兒女繞膝,也沒有夫人在側,與他溫情對望了。
裴霁一時心緒難平,就叫周沉弄了些酒菜,就在這院子裏喝酒。
當時他把所有下人都打發走。
周沉一直是他身邊的近侍,原本要等他喝完酒後侍候他睡下再走,但被裴霁趕走了,畢竟,周沉也是年近六十的老頭子了,不用跟着一起熬。
再說,有人在,隻會讓他更煩亂更心緒難平。
他平時極有分寸,雖也喝酒,從不貪杯。
大概是因爲多年心郁積在一起,雖然沐清瑜的出現,已經讓他在努力地淡忘那些,但此時卻被一輪圓月給勾起了心底深處的沉痛。
等半夜凍醒時,他也沒在意,但誰知道年紀大了,一點小小的風寒,還真讓他病了。
沐清瑜侍候他喝下藥後,才嚴肅地道:“聽周爺爺說,你是喝酒受寒,還藏着掖着不肯叫大夫,拖了兩日,嚴重了才重視的?”
裴霁生病,臉色有些蒼白,但精神還不錯,被沐清瑜一問,他就有些讪讪的。
他可是答應了瑜兒自己保重,要把身體當成第一重要的事,比他的生意還重要的。可是現在,他好像失言了。
于是,他呵呵笑着轉移話題:“外公身子好得很,其實我能吃能睡的,不是什麽大病,休息兩天就好了。對了瑜兒,你猜猜你的嫁妝,現在值多少銀子了?”
沐清瑜無語道:“外公,我說過多少次了,那不是我的嫁妝,是我娘親的,也是裴家的!”
裴霁立刻道:“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怎麽是裴家的?”
沐清瑜看着裴霁梗着脖子跟她争,無奈地道:“外公,你又來這套,轉移話題也沒用。生病了就要請大夫,喝酒小酌可以,不能貪杯……”
這段時間,裴霁常喝酒,但多半是與人對飲,畢竟,他在打理所有的生意,和人談生意順利了,高興時候和合作者喝上兩杯,不但是慶祝,也能更拉近關系。
沐清瑜給他備着解酒丸。
裴霁也一直注意身體,但爲何會夜裏一人獨酌,還把自己給搞病了?
要知道,她知道外公喜歡喝酒,便專門爲他存了一酒窖,但是那些酒雖甘美,度數卻不高,就是怕外公年紀大了,真醉了身體承受不住。
她問過周沉,周沉說外公隻喝了一壺,也就是二兩。而她爲外公準備的酒,外公喝上半斤也不會醉的。
是酒入愁腸人易醉嗎?
本來一個老人若是因爲貪杯醉了受了些風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想到那趙熙泰孫有年等人似乎一直在謀算着威武侯府,她就不得不重視了。
和外公說了會話,見他有了倦色,沐清瑜便讓他休息,裴霁許是病後精神不好,許是剛跟沐清瑜聊了會兒心情松快,很快就睡着了。
出了屋子,沐清瑜便叫來周沉:“周爺爺,外公當天晚上喝的是什麽酒?”
酒窖在正院旁邊的一個院中,雖小,但也能存上二十斤,那院子離得不遠,也無人住,方便取用。她都選用兩斤裝的小壇,有四五個品類。
但這些酒,都是她嚴格挑選的。
周沉回憶道:“是白黎酒?還是菊秋?又或是瓊露?”
沐清瑜道:“你不知?不是你拿過來的嗎?”
周沉撓着頭,道:“不是,我叫秋海去拿的!他拿來給我,我再給老爺送過去!”
秋海沐清瑜知道,是聶善的外孫,人很機靈,腿腳也勤快。
“把秋海叫過來吧!”
不一會兒,秋海被叫過來,這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周沉不等沐清瑜發問,但道:“阿海,大前天夜裏,我讓你給老爺取酒,你取的什麽酒?”
秋海想了想,道:“小人取的玉绡春!”
玉绡春是沐清瑜自己釀的,她道:“你取多少?”
“一壇!”
“剩下的酒呢?”
秋海道:“啊,在酒窖!”說完才發現小小姐問的不是他,而是周爺爺。
周沉道:“我将酒裝進一個二兩的酒壺,剩下的放在西偏院的空房裏。又叫廚房配了幾個菜,老爺不讓我候着,我就去睡了!這酒,應該還在那空房裏。”
沐清瑜輕嗯了聲,秋海腿快,人也機靈,立刻就跑過去拿,還真拿過來一壇酒。
周沉道:“就是這個!”
秋海卻道:“不是這個!”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周沉驚訝道:“阿海,怎麽不是這個?”
秋海撓着頭,吭吭哧哧,臉都漲紅了,顯然是想說,卻又不敢說。
沐清瑜道:“說吧!”
秋海在小小姐目光注視之中,終于道:“我拿過來的時候,發現壇口沒封緊,我就聞……嘗了一口,這個,不是這個香氣!”
周沉怔住,看着秋海的目光有些責備,秋海也是面紅耳赤,手足無措。
他知道,身爲家奴,哪怕隻是偷嘗了一口,也是不該的。
沐清瑜一聽就覺得不對。酒窖裏的酒,都是封好的,一壇拿出來便不會再放進去,怎麽會有封口不緊的情況?
而且,這酒窖也不是誰都能去,就周沉有鑰匙。
有時候周沉有事脫不開身,而裴霁又要喝酒的時候,才會叫人拿着鑰匙去取一壇來。
裴霁的主院裏侍候的下人,都是信得過的人。
而且周沉每隔三五天會下一次酒窖檢查。
周沉也覺得不對,他皺眉道:“窖裏不可能有沒封好口的酒,那樣酒氣不是散了?”倒也不至于就散得多厲害,畢竟是壇口向上的。封住壇口之物也甚緊,但開過一次後,這酒便不利于再在窖中存放了。
沐清瑜看秋海:“你去取酒時,是直接去的嗎?”
秋海點頭:“是呀!”
周沉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起來。
沐清瑜看了周沉一眼,道:“先看看這酒!”
酒倒出來,是玉绡春。
沐清瑜遞給秋海:“你再喝一口,看跟你當時取的酒有何不同?”
秋海舔舔唇,接過酒碗,喝了一口,咂咂嘴,才道:“都很香,不過,我取的那壇更夠勁!”
沐清瑜沒再說什麽,轉過身就要離開,周沉腳下一動,追出兩步,又頹然停下。
秋海撓頭,酒都是挺好的酒,什麽酒都沒問題吧?他想到什麽,頓時憂心忡忡起來,他這偷喝了酒,小小姐要怎麽懲罰他?不會把他趕出府吧?
他擡手給了自己一記,都怪他嘴饞!